北平大营的夜,寂静得能听见伤口结痂的声音。
朱棣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,双眼大睁,帐顶的黑暗像一块厚重的幕布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身上的伤口在疼,可这种皮肉之苦,远不及心里的撕扯。
他一闭上眼,那片血色的草原就扑面而来。
狼牙棒砸碎头骨的闷响,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的触感,还有元军将领倒下前那双怨毒的眼睛。
胡老头临死前望向天空的执着。
弟兄们倒在血泊里,身体一点点变凉。
一幕幕,一帧帧,像是烧红的烙铁,在他脑子里反复翻滚,滋滋作响。
我是谁?
是大明燕王,是父皇寄予厚望的北疆屏障,自幼熟读兵法,要行王道,驱除鞑虏。
可我,也是“朱虎”。
是一个提起狼牙棒,就能毫不犹豫砸碎敌人脑袋的屠夫。
这两种身份,像两头关在笼子里的野兽,在他心里疯狂撕咬,要把他整个人都嚼碎。
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。
书上说的仁义道德,在血淋淋的战场上,显得那么可笑。
他再也受不了这种煎熬。
“嘎吱”一声,朱棣猛地坐起,胡乱披了件外衣,大步走出营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