件关爱与接纳的家,此刻远在重洋之外,像一个遥不可及的、温暖的梦。
眼泪终于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滚落,无声地浸湿了单薄的枕头。她不敢哭出声,怕被隔壁听见,只能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,肩膀剧烈地抽搐着。
哭了很久,情绪才慢慢平复。她坐起身,擦干眼泪,打开台灯。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这方寸之地。她从行李箱最底层,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旧手帕包裹着的小盒子。里面是李秀兰偷偷塞给她的、用卖鸡蛋攒下的钱买的一小套廉价绘图铅笔,还有郑大山给她磨的那把小小的、却无比锋利的裁纸刀。这些简陋的工具,承载着养父母最朴素的期望和最深沉的爱。
她铺开一张白纸,拿起铅笔。笔尖在纸上划过,发出沙沙的轻响,在这异国的深夜,这是唯一属于她、并能被她完全掌控的声音。她画不出首尔的高楼大厦,也画不出眼前的迷茫与孤独。笔下不由自主流淌出的,是记忆深处那条波光粼粼的河、是停泊在岸边的小小渔船、是院子里晾晒的渔网、是郑大山憨厚的笑容、是李秀兰眼角深刻的皱纹…
一边画,一边无声地流泪,一边却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,从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生长出来。
她必须坚持下去。为了那倾尽所有的积蓄,为了那艘卖掉的渔船,为了那卖掉的银镯子,为了那深夜里压抑的啜泣和殷切的目光,为了那个在渔村岸边给予她第二次生命、并亲手将她推向更广阔未来的家。
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,映照着这个蜷缩在廉价出租屋里、哭泣着却也在描绘着希望的孤独身影。首尔的夜,很长很冷,但黎明,总会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