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贵婶满面怒容,手里紧攥着一把磨得油亮的竹扫帚,像一头怒的母狮,要把王明赶出门去。
她挥舞着扫帚,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:“滚!
滚出去!
我们李家的事,轮不到你姓王的来指手画脚!
再不走,看我不扫你一身晦气!”
扫帚带着风声,眼看就要落到王明身上。
王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正要开口理论。
“娘!
你干啥呢?干啥?!”
李国庆一个箭步冲上前,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了富贵婶高高扬起扫帚的手腕。
那手腕粗糙有力,此刻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。
李国庆强压下心头的烦躁,声音带着恳求:“娘,这是个误会!
都是一家人,有啥话不能好好说?非要吵吵闹闹的,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,多不好!”
李国庆的手劲不小,富贵婶被他攥得动弹不得,又听他这么一说,那股子蛮横的劲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泄了一半。
她恨恨地一跺脚,手腕一甩,挣脱了儿子的钳制,同时将那把象征“武器”
的扫帚“哐当”
一声重重地扔到了院墙根下。
尘土被砸得飞扬起来,在光线里打着旋儿。
扫帚离手,富贵婶那股支撑着她的怒气仿佛也随之消散。
她先是愣愣地站了几秒,随即,一种巨大的委屈感像潮水般淹没了她,猛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,双手往脸上一捂,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,竟真的呜呜咽咽地哭开了。
那哭声起初压抑,很快便拔高了调门,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悲切。
她一边哭,一边把矛头转向了一旁闷头抽烟、脸色铁青的李富贵:“老头子啊!
你看看,你看看这叫什么世道啊!
都说‘儿大不由娘’,这话真是一点不假!
咱俩辛辛苦苦,省吃俭用,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,图个啥?到头来,他倒向着外人说话,管起爹娘来了!
这日子没法过了!
呜呜呜……咱走!
咱回下岗村去!
咱不在这城里受这份窝囊气了!
呜呜呜……”
她一边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,一边伸出另一只手,委屈地、带着控诉意味地拉扯着李富贵的衣角。
李富贵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。
他蹲在门槛边,劣质旱烟的辛辣气味弥漫在空气中,看着儿子“忤逆”
老伴,听着老伴那撕心裂肺的哭诉,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。
反了天了!
这小子,娶了媳妇忘了爹娘!
现在连他娘都敢动手拦了?还帮着外人说话!
多年的庄稼汉脾气瞬间爆。
他猛地站起身,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狠狠磕灭,火星四溅。
他二话不说,抄起倚在门边那根挑水用的、磨得光溜溜的桑木扁担,抡圆了胳膊,带着呼呼的风声,就朝李国庆的肩膀砸去!
那架势,是真下了狠心要教训这个“不孝子”
。
“爹!”
李国庆惊叫一声。
他反应极快,身体猛地向侧面一闪。
“我说亲家!”
王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脸色白,他挺直了腰板,拿出了几分当年当领导时的威严腔调,指着李富贵大声喝道,“你这是干什么?光天化日之下,持械行凶?你再敢这么寻衅滋事,我可真报警了!
派出所离这儿可没几步路!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报警”
两个字,眼神锐利地盯着李富贵。
“报警”
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,兜头浇在李富贵头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