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定了定神,理了理衣襟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不多时,余莺儿跟着宫女走进来,一身半旧的湖蓝色宫装,头上只簪了支素银簪子,见了安陵容,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:“奴才余氏,给谨贵人请安。”
“奴才新来乍到,不懂规矩,往后还请贵人多提点。”
她低着头,声音细细的,带着几分怯生,脸上还带着未脱的青涩,瞧着倒比前世初见时柔和许多。
安陵容打量着她,心中五味杂陈——便是这个人,前世凭着一句“逆风如解意”
得了圣宠,后来却那般张扬跋扈,最终落得个自尽的下场。
可眼前的余莺儿,分明还带着底层宫女的谨小慎微。
“起来吧。”
安陵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既入了储秀宫,往后便是一处住着的姐妹。”
“宫里的规矩,慢慢学便是,只要安分守己,谁也不会为难你。”
余莺儿忙又福了福身:“谢贵人体恤。”
“奴才记下了。
奴才……”
余莺儿低头看着鞋面,“昨儿皇上赏了两匹杭绸,奴才想着小主或许用得上,就……就让人送过来了。”
侍女捧着锦盒进来,打开一看,确是两匹上好的湖蓝色杭绸,在日光下泛着柔光。
安陵容瞥了一眼,忽然想起前世这余莺儿恃宠而骄的模样,再看眼前这局促的小姑娘,心头竟有些说不清的滋味。
“有心了。”
她淡淡道,“只是宫中有规制,你的份例银刚够自用,往后不必破费。”
余莺儿脸上泛起红晕,忙道:“奴才不是……只是想着小主暂掌储秀宫,奴才该尽些心意。”
安陵容没再接话,只挥了挥手:“安置妥当便回去歇着吧,刚承宠,仔细精神。”
余莺儿又磕了个头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。
殿内静下来,安陵容望着那两匹杭绸,忽然低声笑了——这宫里的路,原就不是只有一条。
余莺儿能再得机缘,或许……她的路,也能走得更稳些。
安陵容捏着帕角,指尖微凉——命运的轮盘,似乎悄悄转了个方向,可这深宫里的路,终究还是难走啊。
锦绣不解:“小主,这余官女子看着倒还本分,您怎么反倒愁了?”
安陵容摇摇头:“本分?在这宫里,本分是最不值钱的东西。”
“她今日能一步登天,他日若握不住分寸,摔下来只会更疼。”
她将帕子放在桌上,“罢了,各人有各人的造化,咱们且看着吧。”
窗外的风卷起几片落叶,打着旋儿飘过窗棂,像极了这宫里人起起落落的命运。
安陵容望着窗外,眼底渐渐凝起一丝冷意——不管旁人如何,她自己的路,必须牢牢攥在手里。
碎玉轩内,甄嬛正临窗翻着一卷《女诫》,窗外的石榴花红得似火,却暖不透她眉间的沉郁。
槿汐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进来,见她指尖捏着书页怔,轻声道:“小主,刚从前头听说,倚梅园的余宫女……”
“被封了官女子,这会儿已经挪去储秀宫了。”
“余宫女?”
甄嬛抬眼时,长睫颤了颤,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帕子,“便是那日在倚梅园扫地,被皇上撞见的那个?”
槿汐点头:“正是。”
“听说皇上瞧着她眉眼干净,随口问了几句话,竟直接传了承宠的旨意,内务府刚把份例送过去,连绿头牌都添上了。”
甄嬛望着窗台上那盆刚浇过水的薄荷,叶片上的水珠滚落,溅在青砖地上洇出小水痕。
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,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:“我当是何等人物,原来是个洒扫宫女。”
“槿汐,你说可笑不可笑?”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