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今儿福建巡抚的折子刚递到养心殿时,皇上翻到末尾,见写着“今岁台湾西瓜收成四十有二,特选佳者进献”
。
随即提笔在旁批了行朱字:“今年西瓜种着了,甚好!”
笔锋轻快,倒比看军报时多了几分松快。
苏培盛在旁研墨,瞅着那行字笑道:“奴才听福建来的小吏说,这瓜在台湾地里时,可是派了专人轮班看着,夜里还得笼着草席防霜,比伺候小主子还精心呢。”
皇上搁下笔,指尖敲了敲奏折:“难为他们费心。”
“这瓜种从山西到台湾,绕了大半个天下,能结出果子来,确是不易。”
他想起去年此时,福建送来的西瓜个头偏小,还特地在折子上嘱咐过“来年须更尽心”
,如今看来,底下人倒是听进去了。
正说着,内务府总管来报,西瓜已过了验,个个重逾五斤,皮色青绿相间,纹路周正。
皇上便道:“既如此,按先前说的分了吧。
记着,给碎玉轩的那只,挑个带蒂的,看着新鲜。”
总管躬身应下,刚要退出去,皇上又道:“告诉福建巡抚,今年的瓜种留着,开春后仍按旧例送台湾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
总管退下后,苏培盛才笑道:“万岁爷这一笔批得实在,底下人见了,保准明年更上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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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没接话,只望着窗外的积雪。
这寒冬里的西瓜,从山西的籽到台湾的瓜,再到紫禁城里的一口甜,倒像这宫墙里的缘分,看着远,走着走着,竟也能结出些意料之外的滋味来。
正月的风裹着雪沫子,刮在脸上有些疼。
甄嬛站在碎玉轩的回廊下,望着宫道尽头,那里除了往来的内侍,再无别的身影。
从初一盼到十五,那道召她去养心殿的旨意始终没来,手里的暖炉渐渐凉了,就像她心里那点雀跃,慢慢沉了下去。
“小主,御膳房又送点心来了,说是皇上特意吩咐加的杏仁酪。”
槿汐端着描金食盒踏进门时,裙裾扫过廊下悬挂的玉铃,叮咚一声轻响。
见甄嬛凭栏望着宫道出神,她放轻了脚步,将食盒搁在雕花廊柱边的石桌上,柔声补充道:
“昨儿去养心殿送年礼,远远瞧见皇上正对着奏折凝神,烛火映着他的侧脸,鬓角的丝都沾了些墨灰呢,许是实在抽不开身。”
甄嬛伸手掀开食盒,热气裹挟着杏仁的甜香漫上来,在鼻尖萦绕。
她执勺舀了半勺,慢慢含在嘴里,细腻的酪浆滑过喉咙,那点甜却像浮在水面的油星,落不到心底去。
“我知道他忙,只是……”
话到唇边,忽然瞥见食盒底层压着的素笺,边角被热气熏得微微卷。
她指尖一顿,小心翼翼抽出来,见那笔锋遒劲的字迹,心头猛地一跳——“碎玉轩的红梅开了,闲时多赏玩,莫念。”
墨迹里掺着淡淡的松烟香,是她熟悉的御书房墨锭味道。
甄嬛指尖抚过那“莫念”
二字,忽然觉得方才堵在胸口的郁气,竟像被这三个字轻轻拨开了。
方才的失落如同投入暖炉的细雪,瞬间化在眼底,漾开一圈温热的涟漪。
她抬眼望向廊外,碎玉轩的红梅果然开得正好,胭脂般的花瓣沾着晨露,在风里轻轻颤动。
原来他再忙,也记着她提过的欢喜。
“可不是嘛,”
甄嬛将素笺折成小巧的方块,藏进贴身处,舀起一勺杏仁酪大口咽下,那甜香终于落进心里,漾开层层叠叠的暖,“这红梅开得这样好,是该多瞧瞧。”
槿汐在旁笑道:“皇上这是记着小主前儿说喜欢院里的红梅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