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柯堪堪睡着,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锣鼓喧天声,屋子里的灯火摇曳两下,猛然熄灭,等到执渊再回头时,已经不见了忆柯的身影。
他站起身,看向窗外,只见白色纸钱漫天飞舞,黑夜中走出长长的仪仗队,执渊仔细一看,才现这仪仗队全是纸人,最前面那两个掌着灯,硕大灯笼上映着血红的“奠”
字,素色衣裙一板一眼,她们梳着两个双环髻,脸上腮红涂得很夸张,眼白占了大部分,瞳孔缓慢收缩,木偶人似的领着路。
在她们后面,巨大的棺材扛在仪仗队正中,两边的白帽子把坟幡高高举起,前后挽士端正严肃,大张着口唱丧歌,唢呐声震天响,混着嚎哭,和歌声绞在一处,颇为悲壮。
他们走到哪儿,纸钱就飘到哪儿,满天满地都是哗啦啦一片白,纷纷扬扬落在平野上,好像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。
房间门忽然被店小二敲响了,执渊站在窗边,听见动静,微微侧过身,细如丝飞出去,把门扒开了一条缝,店小二冒出了头,开口就唱:“满月宴,满月宴,小公子满月宴,岁岁难得,共祝新生,岁岁难得,共祝新生……”
执渊冷冷打断他的唱腔,直接问:“何处?”
店小二被打断之后,还有些不习惯,愣了好半晌,才抬起手指,遥遥指向灯市,重新开腔,这次的调子和填词和原先那不一样:“长龙灯,长龙市,开市点灯,点灯祈福。”
“吾家小儿庆新生,吾家小儿庆新生,子夜时分,灯市祈福,求个平安,求个顺遂,求个平安,求个顺遂……”
店小二看执渊没什么反应,也不纠缠,一边唱着歌,一边轻轻关上房门,伛偻着腰,缓步走远,只是在转角处停下了脚步,整个人无声无息的隐在黑暗中,盯着那扇门。
执渊又看了眼窗外的送葬队伍,床头的驱邪灯和忆柯一起,都不见了踪影,他微微放心了些许,沉着个脸,拉开门出去了。
黑暗中的店小二勾起一抹笑,眼睛却是空洞的,简直就是教科书版本的双目无神。
他悠悠哉哉下了楼,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柜台上,张大嘴巴摇头晃脑,唱起了他的第三歌,这次音调绵绵延延,婉转缱绻,颇有些情深的意味:“我住淮水头,君住淮水尾,共赏淮水月,日日思君不见君,日日思君不见君……”
“此水几时休,此恨何时已,纵然君心似我心,天负我相思意,天负我相思意!”
曲子到后面陡然变了调,逐渐癫狂起来,店小二看向前方,手里却紧紧捏着那秃毛笔,一下又一下,剁在砚台上,顿时墨汁四溅,屋子里弥漫着臭鸡蛋味。
万幸执渊已经出去了,不然他说什么都忍不了这股味道,一气之下把客栈拆了也不无可能。
街上依旧繁华热闹,宽大的大理寺铺在街道正中,正如那店小二所……唱,今天确实是某家公子的满月宴,这是个富贵人家,包下了一整个戏班子,奶妈就抱着那小公子,坐在中间花车上,周围挂满了彩灯红绸,和执渊见到的丧葬队伍形成巨大的反差。
花车前后是同样气派的戏车,长达数十辆,有两层,上面表演着不同的曲目,连起来就是个荡气回肠的故事。
执渊驻足看了会儿,把这出戏了解了大概,讲得是一对怨偶,相知相识,却不得相守的遗憾。
可是细看又很奇怪,这些戏表达的都是相识多么美好,相见多么难得的场景,几乎很少提及冲突,或者他们不得相守的缘由。
以那满月小公子的花车为中介,前半段和后半段相对称:第一辆戏车是相识的戏份,而最后一辆戏车也是相识的戏份,两个戏份除了主人公,其余的场地,时间,情景完全不一样。
喝彩声此起彼伏,执渊不喜人群,亦不喜热闹,就随便找了个摊位,避到了后边。
这里的视角横穿两面,他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