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婴却不敢大意,她警惕地盯着长绫,还有提着灯,半垂着眼眸,安安静静站在火光中的忆柯。
这副模样……倒是让她想起了幽界的另一个传闻……
不过现在桂婴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了,她双眼通红,弓着背,保持着随时都有可能起攻击的姿势。
忆柯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,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,身后的长绫得到了指使,带着半透的火焰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桂婴卷去——
桂婴倒在地上向旁边滚了几圈,可肚子里毕竟有个孩子,行动远远没有忆柯那么快,三两下就被长绫五花大绑。
她手脚都被捆缚住,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,忆柯却仿佛没有当她存在一样,径自转过身,把后背留给她——这个时候是最好偷袭的,可桂婴使出了浑身解数,都没法从自己的法器下挣脱出来,动都动不了,更不用说是偷袭了。
她眼睁睁的看着忆柯的背影消失在雾气中,要是她现在能飞,在半空中,她能清楚的看见,那片雾气曲折蜿蜒,通往山脚的石碑处。
而忆柯上一秒还在这边,下一秒就到了轮回碑前。
这石碑究竟存在了多久,就连桂婴也不知道,她来到梵音山之前,它就已经在此伫立了许久,风吹雨打,沧海桑田,都不曾消失。
上面的文字古老,庄严,至今已经没有人能看得懂了,梵音山恶名远传,鲜少有人来到此处,这石碑又掩映在人高的草丛中,终年不见天日。
忆柯衣袖一挥,那些草丛就往旁边倒去,她踩在枯枝落叶上,脚步出沙沙的响声,最终在这块石碑前顿住了。
她看着被怨灵污染的石碑,轻轻拨开上面的落叶与青苔,凝视许久,长长的叹了声。
紫色的衣袖被抬了起来,她站在轮回碑前,双手飞快的结着印,繁复的法印落在石碑上,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,传来些不甚明显的动静。
忆柯就站在那个位置上,没有移开半分,短暂镇压着地底的那些东西,随后没有半分犹豫,割开自己的指尖,把那带着阴气的血顺着石碑纹理抹了一遍。
血很快就润进了纵横的沟壑里,轮回碑亮了一下,随后大地深处传来“轰隆隆”
的声响,碎石纷纷滚动,巨木不停地摇晃着,泥土翻动,那些压不住的东西就这么爬了出来。
窸窸窣窣的动静在耳畔此起彼伏,忆柯垂眸扫了眼数以千计的冤魂,上下嘴唇轻轻一碰,满身威压铺散开来,说出来就只有短短一个字:“去”
。
那些东西在原地打了个转,随后又没入大地中,成群结队的往另一个方向涌去,这边它们惹不起,而另一个方向,有它们的宿仇,也有能让它们解脱的人。
天地间的风云几经变幻,由轮回碑带来的异动越来越明显,那深处的,“轰隆隆”
的声响渐渐靠近,眼看着震动就要移到地面上来,把梵音山闹个底朝天了。
不过没有。
风声就在那刹那止住,甚至连黑云都未曾聚集起来,种种异样,那些足以翻天覆地的动静,就这么在瞬息间,消失无踪了。
鬼魂们也安分守己的排着队,窸窸窣窣的动静渐行渐远,轮回碑的光芒黯淡下去,于是天地间重归安静。
忆柯没忍住,吐出一口血,她翻出帕子抹了一把嘴,扶着旁边的树,长长的头遮住了大半张脸,看不清神色。
动静虽小,桂婴却感受到了,她不能理解忆柯的作为——毕竟她当初抓忆柯,就是想用忆柯的血,滴在轮回碑上,以助大阵完成。
忆柯回来时整个人都透着股疲惫,似乎一个人在山间穿行了多日,脚步重逾千斤,她似乎看穿了桂婴的想法,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,解释了一句:“放心吧,阴阳大阵,早就破了。”
半个时辰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