威风过一时,再回来时,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,但心里多少有几分看不起这些搞戏曲来供人取乐的。
他睡前阖眼,总能看到母亲什么都没说,但难掩失望的神色。
或许善恶之间的界限不过就是一口气,他总想做些什么,让他的母亲能够看得起他,让溪家真正的扬光大起来。
可区区皮影,哪怕是做到陛下亲自来看,也不过是一门技艺罢了,那点打赏根本无法让溪家富裕起来。
但这些种种都不足以让他犯下通敌这种大罪来,真正让他愤恨至极的,是那年被通缉的朝廷大员之子。
他知道,满朝文武也都知道,那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,而眼前的少年,是朝廷清流中唯一的血脉。
少年受的伤很严重,他生在这个朝代,是不幸的,但同时,他也是幸运的,因为他遇到了溪丹母子,他们不仅救了他的命,还供他吃住。
可是后来,敌军叛党还是找上门来了,那是溪家距离满门覆灭最近的一次,叛党不达目的不罢休,可是溪烃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一直敬之爱之的母亲,居然为了那个忠烈之后,就把自己推了出去。
他看见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在弯刀落下的那一刻,义无反顾的护住那个少年,口中喊的是他的名字:“烃儿,不要!”
那时候的溪家已经小有名气,叛党来此只是为了斩草除根,并不欲惹上更大的麻烦,他们见这一刀试出了真假,便把溪烃抓走了,重拿轻放的绕过了溪家众人。
地下的牢房是阴暗的,老鼠和毒蛇就围在他的身边,他代替那个少年,被折磨得不成模样,全身上下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,血早已干涸了,他痛到几近麻木,但是更让他绝望的是……是那种永远也洗不掉的耻辱。
他从出生起,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,他勤学好问,一度在煌筌素有贤名,便是后来进入了官场,虽遭人排挤,但毕竟是官身,走在街上没有哪个百姓敢来直视他。
他从来没有吃过这般苦痛,也从未这般狼狈过,狼狈到……他甚至都站不起来,只能匍匐在敌人的膝下。
算起来,他毕竟读书知礼,是个有风骨的人,可再硬的骨头也忍受不了寒意砭骨的牢房,那黯淡无光的漫漫长夜就像是一种折磨,没人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,也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