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摔断了腿,这妖医用铁钳子夹着铁针往我骨头里插,说是能接骨!
现在阴雨天疼得钻心,这不是害人是什么?”
顾辰晏猛地抬头,眼底都是不可置信:“那是钢板固定术,能让骨头更快愈合。
你当时签字同意的文书还在我这里。”
“什么文书!
是你骗我画的押!”
货郎猛地提高音量,拐杖重重砸在地上,“大家别信他!
他就是披着人皮的狼,就靠残害百姓挣钱!”
“砸了这妖馆!”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。
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呼啸着飞来,哐当一声砸在济仁医馆的牌匾上。
黑漆剥落,仁字被砸得裂开一道深缝,木屑混着灰尘落下,像无声的叹息。
顾辰晏瞳孔骤缩,下意识想冲过去护住牌匾,却被几个激愤的百姓推搡着后退。
更多的石头、烂菜叶砸过来,药罐碎片溅到他手背上,划出细小的血痕。
“够了!”
沈青梧厉声喝止,侧身挡在顾辰晏身前,“没有官府文书,谁也不准动私刑!”
胖乡绅却摇着折扇,冷笑一声:“沈大人要护着这妖医?难道官府也纵容西洋邪术害人?”
他往前凑了半步,压低声音,“吴员外可是洋行的人,这事闹大了,你我都担待不起。”
沈青梧脸色微沉。
她知道沧澜城的洋行背后牵扯甚广,这胖乡绅敢如此嚣张,背后定然有人撑腰。
顾辰晏突然开了口,声音平静得反常:“我关门就是。”
他转身走向柜台,从抽屉里取出铜锁。
人群渐渐安静下来,只余粗重的喘息声。
他的手指在锁孔上顿了顿,目光扫过墙上那幅镶在木框里的画像,照片上的西洋老人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衣袍,胸前别着闻声筒,面带笑意。
三年前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。
也是这样黑压压的人群,父亲举着他带回的西医书,在祠堂前点燃火把。
火苗舔舐着纸页,将一页页书籍烧成灰烬。
“伤风败俗!
辱没门楣!”
父亲的怒斥声震耳欲聋,“你竟敢剖开产妇肚子取孩子?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!”
他跪在地上,试图解释剖腹产能救两条人命,却只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“滚出顾家!
永远别回来!”
如今旧景重现。
围观的人换了面孔,可那指责声、唾弃声,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敌意,都与当年分毫不差。
“顾医师?”
沈青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
顾辰晏低头,将钥匙插进锁孔,咔哒一声锁死了门。
他最后看了眼那块被砸裂的牌匾,转身穿过人群。
百姓的咒骂声像针一样扎在背上,有人还在朝他扔东西,却被沈青梧让人拦住。
走到街角时,他听见胖乡绅在后面喊:“报官!
必须治这妖医的罪!”
风卷起地上的碎木屑,迷了眼。
顾辰晏抬手揉了揉,指腹触到一片温热。
他以为离开家族,在这小城开馆救人,总能证明自己的医术不是邪术。
可到头来,还是躲不过“妖医”
的骂名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到像一条走不完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