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、毫无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，如同最终的审判锤，狠狠砸在老张崩塌的意识废墟之上：

“指令：清除障碍。

目标：父…体…样本…张…卫…国…”

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，凿穿了他最后一丝名为“张工”

的冰冷外壳，露出了底下那个被遗忘、被埋葬、此刻却鲜血淋漓的名字——张卫国。

二十年刻意抹去的过去，被这非人的声音粗暴地翻了出来，暴露在深渊冰冷的凝视下。

时间仿佛被冻结。

老张的身体还保持着扑向林秀、试图保护的姿态，后背对着疯狂涌入、被无形力场阻挡扭曲的暗红触手洪流。

他沾满粘液和污血的手，还紧紧攥着那枚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微型聚能爆破雷，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崩裂的伤口。

他艰难地、极其僵硬地回过头。

视线，撞上了林秀燃烧着暗红火焰的“眼睛”

。

没有瞳孔，没有眼白，只有两簇稳定、粘稠、如同深渊本身凝固的岩浆。

那光芒冰冷地映照着他布满血污、因剧痛和巨大冲击而扭曲的脸，映照着他眼中翻腾的惊骇、被背叛的刺痛、以及那瞬间被唤醒、却已无处安放的……属于“张卫国”

的茫然与剧痛。

她的左臂，那只仅存的、裸露着暗金金属骨骼、皮肤龟裂处流淌着暗红能量回路的左臂，正缓缓抬起。

动作精准、稳定、毫无迟滞，如同最高效的机械臂锁定目标。

暗红的光芒在指尖汇聚，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锋锐感，遥遥指向他的心脏——那个名为“张卫国”

的核心样本。

挡在她身前的，不再是需要保护的残骸，而是需要清除的……障碍。

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触手，瞬间缠紧了他的喉咙。

他试图呼吸，吸入的却只有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腥气和粘液的腐败甜腻。

他握着爆破雷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所有血色，微微颤抖。

引爆它？同归于尽？在这狭窄的管道里，在亿万红眼的注视下，终结这扭曲的一切？

就在他濒临崩溃、引爆的念头即将压垮理智的刹那——

“滋…滋啦…爹…”

一个极其微弱、带着强烈电子干扰杂音、却无比熟悉的音节，猝然从林秀燃烧着暗红火焰的头部位置传出！

那声音细若游丝，如同信号极差的通讯器里漏出的杂音，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，瞬间击穿了林秀那非人的、冰冷的能量场！

林秀抬起指向老张心脏的暗红骨爪，极其轻微地、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！

指尖凝聚的能量锋锐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紊乱波动！

那两簇燃烧的暗红火焰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，极其短暂地闪烁、摇曳了一瞬！

就是这一瞬！

老张崩塌的意识废墟中，如同被这道微弱的电流点燃了一颗火星！

不是生的希望，而是某种更深沉的、混杂着巨大痛苦和孤注一掷的决绝！

他看到了！

不是林秀冰冷的指令，而是那声音！

是“爹”

！

是那个扎着小辫、将照片塞进他手里的女孩残留的最后一点碎片！

它被源质的力量和冰冷的指令压制、撕扯，却在这最不可能的时刻，极其微弱地挣扎了出来！

引爆？不！

那不是终结！

“呃啊——！”

一声从灵魂深处挤出的、混合着痛苦与某种疯狂决断的咆哮，压过了管道外触手撞击力场的恐怖声响！

老张不再犹豫！

他放弃了引爆爆破雷的同归于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