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早市收尾时,四个加起来超两百岁的老头从物业管理所踱出来,每人拎着只艳色喇叭,八字步晃得像巡视领地的公鹅。“早市结束,请各位老板收摊——”录音带着电流声拖得老长,惊飞了檐下麻雀,鸟儿扑棱着翅膀扎进灰蒙蒙的天。
早市上卖菜的摊贩们早没了力气,蔫头耷脑地摞空筐,沾泥的手指连绳子都系不利索,绳头在手里扭得像条活蛇。他们昨夜在“鬼市”折腾到后半夜,今晨天不亮就来占摊,此刻眼皮重得像坠了铅,推车回家的脚步虚浮,车轱辘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轨迹。
“今天是星期天,也是庙头圩。”赵志红往帆布包塞袜子时,指尖触到硬物顿了顿——那是他藏的两把刀,贴在腰侧像块发烫的烙铁,是最后的底气。
牡丹袜影逐车飞,苍耳沾裤急如归。
喇叭声催禽鸟散,菜筐空叠影身颓。
樟阴吆喝喉生烟,竹篮钱包挤作堆。
油炸香随闲步远,忽传故物惹心摧。
庙头圩离临桂县城最近,要等日头爬高了才成圩,热热闹闹撑不过三个钟头,却能引来四面八方的人。灵川县的农夫挑着沾泥的箩筐,桂林体面人揣着鼓囊囊的钱包,摩肩接踵间,空气稠得能拧出汗水,混着汗味、鱼腥与说不清的气息。赵志红望着攒动的人头,暗暗祈祷能有好收成——这圩的收入若好,抵得上金山市场一个礼拜的进项。
他赶到时,圩场已像口沸腾的大锅。在圩亭中央老樟树下寻了块空地,三轮车刚好挤进去,抖开印着“湖南名产”的围裙系上,深吸口气吆喝:“看看嘞!结实耐穿的袜子——”声音穿透嘈杂,惊得树影都晃了晃。
前后左右都是熟脸:娄底嫂子正捏着袜子跟人讨价,嘴角挂着精明的笑;祁东老头蹲在地上磨刀,“沙沙”声里刀刃闪着寒光;老闫头的耗子药摊前,几个老头凑着脑袋低语,时不时点头如啄米。
穿中山装的老高拎着俩油炸粑晃过来,糯米混着葱花的香气勾得小孩直咽口水。他生得俊朗,见谁都咧嘴笑,帮娄底嫂子拽拽被风吹乱的塑料布,又替祁东老头扶正歪了的木牌,活像个游街串巷的热心肠。这“老高”是上门女婿,三十出头却总被喊“老”,平日里围着灶台转,只早晚接送中学的儿子算正经事。圩日里老婆给几块零花钱,他便在人堆里凑趣,哪儿热闹往哪儿钻。
日头爬到头顶时,圩场成了锅滚沸的粥。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孩子哭闹声搅成一团,赵志红喊得口干舌燥,喉咙里像塞了团干草,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围裙上,晕出片深色的印。他猛灌几口凉水,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,激得打了个寒颤。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第六章金粉染裤痕刀刃渗寒意(第2/2页)
这时才发现老高没了影,准是溜去寻乐子——或许在牌桌旁看输赢,或许蹲戏台子底下听戏文。
转眼日头西斜,金光变得软绵。赵志红把外套往身上罩,刚才吆喝出的汗浸湿了秋衣,被风一吹,倒春寒像小刀子往骨头缝里钻。正清点钱票,指尖划过皱巴巴的纸币时,胳膊突然被人拽了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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