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在凉棚下坐定,凌冽的寒风吹拂而来,郭荣的目光变得深邃:“王峻回京短短几日,朝堂上便翻了天。
他说卫州赈灾耗费过巨,奏请陛下削减各州粮援,还说……你行事狠辣,受灾百姓吃糠咽菜,与陛下仁德之名有损!”
杨骏当然知道王峻回去不会给他添好话的,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,随即释然一笑:“意料之中。
王相要的,从来不是卫州安稳,是他自己的权势稳固。”
“陛下没准。
父皇说,‘杨骏在黄河边扛石头,总好过在京城耍嘴皮子’。
但王峻不会善罢甘休。
他削减粮援是假,想逼你出错是真——卫州的粮食,怕是要断了。”
杨骏心中一凛。
他早猜到王峻会有后招,却没想来得这么快。
他抬眼看向郭荣,见对方眼中并无幸灾乐祸,只有坦诚:“侯爷特意绕道卫州,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噩耗?”
郭荣浅笑一声道:“人们常说,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,这种情况下我若是只是简单给你说这些消息的话,那我就不用单独跑这里一趟了!”
说完这话后,郭荣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,推到杨骏面前,“这是澶州军仓的调粮令。
五千石糙米,三日后从白马津运过来,用的是军粮的名义,王峻查不到。”
杨骏展开帛书,上面的朱砂印鉴鲜红夺目,是郭荣的私印。
他抬头看向郭荣,对方正望着黄河水面,轻声道:“去年我在澶州赈灾,也遇过粮荒。
那时才明白,百姓要的从不是谁的权势大,是锅里有米,身上有衣。
你在这里搞的‘工分兑粮’,父皇在密报里看过,十分赞赏,说这法子,比十个节度使还管用。”
杨骏心中一热,握着帛书的手指微微颤。
他原以为自己在卫州的所作所为,不过是困守孤城般的挣扎,却没想千里之外的京城,竟有人真的看在眼里,记在心上。
“侯爷就不怕,这卷调粮令落到王峻手里,成了你的把柄?”
郭荣浅笑一声,笑声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坦荡:“我若怕,就不会来见你了。
王峻想挡我的路,挡不住;想断卫州的粮,也断不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