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渐斜,最后的一点阳光也被巷道的高墙阻挡了。
陆璟尧牵着清桅跟在刘翻译后面,身后是紧跟着的几个黑衣人。
不知是紧张的还是被陆璟尧的手热的,清桅的手心出了一层汗,她手指动不动,换来陆璟尧一个关切询问的眼神,清桅摇头,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摩挲,她好像能更顺畅地呼吸了。
几人在即将走到巷道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,门一米来宽,也不高,如果不特别留意就容易就走过去了。
刘翻译推开那扇不起眼的黑漆门,门轴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一股淡淡的线香气味混合着隐约的三味线乐声飘散出来。
门内竟是一处精心打理过的小院,卵石小径旁点缀着几丛矮竹和石灯笼,风格简约却透着明显的日式庭园韵味。
穿过小径,一方低矮的石制影壁挡住了视线。
绕过影壁,眼前豁然开朗,一个穿着浅灰色和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,跪坐在廊下的榻榻米上,身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。
听到脚步声,他缓缓起身,转了过来。
清桅的呼吸微微一滞,陆璟尧的脊背也瞬间绷紧。
“陆司令,沈医生,冒昧请二位前来,失礼了。”
他中文说得流利,语调平稳,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,笑意更深了些,“在下高桥健次。
今日偶得闲暇,在此处品茶静心,想起与二位曾有数面之缘,故而特邀二位共饮一杯清茶,望勿推辞。”
他姿态谦和,语气客气,仿佛真是偶遇邀约的老友。
然而在这僻静巷陌深处,以这种方式“请”
人前来,其间的压迫与算计,不言而喻。
两人一听名字顿时反应,这是当时王崇山要去见被他们拦下的那位日本军官。
是为王崇山之事?陆璟尧将清桅拉到更近的位置,半掩在自己身后。
“找我们何事?”
陆璟尧冷声道。
高桥健次仿佛未听见陆璟尧冷硬的质问,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不适的温和笑容。
他微微侧身,向矮桌对面两个空着的蒲团做了个“请”
的手势。
“二位,请坐。
茶,快要凉了。”
他的声音轻柔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那矮桌极低,须得同他一般跪坐或盘腿方能就座。
陆璟尧与清桅站在原地未动,目光警惕。
院内空气仿佛凝滞,只有石钵中清脆的滴水声一下下敲打着寂静。
高桥健次也不催促,自顾自地执起茶壶,缓缓注水入杯,氤氲的热气腾起。
他垂着眼帘,似是不经意地轻声道:“这巷子虽静,但若是惊扰了邻里,总是不好的。
尤其是沈医生这样娇弱的女士,受了惊吓就更令人过意不去了。”
话音落下,站在影壁附近的刘翻译及另外两名壮汉似是无意地向前挪了半步。
威胁,无声却赤裸。
陆璟尧下颌线绷紧,与清桅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他深吸一口气,终是率先撩起衣摆,在蒲团上盘腿坐下——虽未如对方般跪坐,却已是妥协。
随即,他将清桅拉至身旁另一个蒲团上,护在他与廊柱之间。
清桅依言坐下,背脊挺得笔直,裙摆下的双腿微微蜷起,尽可能远离那令人不适的矮桌。
高桥健次喝了口茶,抬眼望向两人,目光微顿,唇角微勾,“沈医生倒是不如你母亲那般爱笑。”
清桅整个人瞬间僵住,脑子里轰得有什么东西炸开,脊背浮起一层冷汗。
她怎么都没有想到,会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母亲的消息。
陆璟尧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,伸手握住她放在腿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