坚持下去。
而见到陆璟尧的时候,她恍惚地连时间都忘了,就像死过一回一样。
那晚深夜,她终于有一个空隙,得已回家休息一晚。
清桅推开房门时,一眼就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,她愣了愣,疲倦的有些迟缓的反应好一会儿,才确认那是陆璟尧。
月光正斜斜洒进卧房,浅浅的勾勒出沙发上沉睡的轮廓。陆璟尧和衣躺着,军衬衣的领口微微敞着,下摆皱巴巴卷在腰间。他侧卧着蜷缩在对于他身形而言过于狭窄的沙发里,一条手臂垂落在地,指尖还虚虚勾着翻倒的公文包带子。
凑近了才看清他睡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,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,短促的胡茬密密匝匝扎出下颌的阴影。睫毛在微微颤动,仿佛陷在什么挣不脱的梦魇里。唇瓣干裂起皮,无意识地嗫嚅着,泄出半句模糊的呓语:"炸药...不够..."
清桅蹲下身,指尖悬在他眉心寸许处,终究舍不得碰醒他。
目光细细描摹过他消瘦的颧骨,发现他左颊竟沾着半干的血痕——也不知是搬运伤员时蹭上的,还是被弹片划伤了。她摸出手帕欲擦,却见他突然抽搐般绷紧脊背,喉间滚出压抑的闷哼,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呼吸。
所有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破碎着。她想起自己沾满消毒水的手,想起铃兰藏在枕下的剪刀,想起躲在墙角哭的小雯,而她的爱人正被钢铁洪流的噩梦噬咬。
远处传来宵禁的钟声,陆璟尧在钟声里猛然一颤,深重的眼皮猛然掀开,眼中惊惧惶然,在看见清桅的时才悄然消散,“回来了?”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。
“嗯。”清桅微微一笑,“怎么不到床上睡?”
“我们败了……”陆璟尧却好似并没有在意清桅的话,自唇边溢出一声低叹。
清桅不知道战况究竟如何,但在一瞬间心就沉了下去,她抿紧唇,将掌心轻轻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,给他无声的安慰。
“哈城沦陷,十天,短短十天……整整一座主城,就这么丢了。”他抬眼望着昏暗的屋顶,眸光深邃沉痛,“他们有那么多飞机、重炮和坦克,优势绝对,攻势强劲,我们……实在是差得太远了,血肉之躯怎么抵得住钢铁洪流——这根本不是战争,是屠杀。”
陆璟尧军校留洋,出身空军,太清楚制空权对战场意味着什么。那是压倒性的窒息,是连抬头都成奢望的绝望。他拼尽全力筹办航校、培养飞行员,可还是远远不够。很多人莫说是驾驶,就连真正的战斗机,都未曾亲眼见过。
一阵令人难以呼吸的沉默,清桅沉沉地看着陆璟尧,感受到他浑身溢出来的悲伤与无力,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。
她知道,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,这是整个国家都深陷的泥沼,那些因欲望和贪婪而搅起的风雨与漩涡,吞噬了无数人的肉身与鲜血。可他又不止是陆璟尧,他是一军司令,麾下雄兵几十万,即使再苦再难,那些都是他的责任,他绝不会放弃。
良久,陆璟尧目光下移,深深地看着清桅,声音沉缓,“……宛宛,我知道你有自己想做的事,但我自私的希望你永远不要有上战场的那一天……我怕我护不住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