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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阵窒息般的恶心涌上喉咙,胃里翻江倒海。他后悔昨天没一拳打死那个畜生!他想大声质问言秋,是不是嫌他家穷,顺水推舟借富商之事悔婚?可当他看到自家塌陷的房顶、裂缝能伸进手的土墙、虫蛀累累三条腿都垫过的破桌,因为桌子不平,母亲舀汤从不敢盛满,怕洒了;做饭舀玉米面时舀好了又万分不舍地倒回缸里一些……他像被冻在原地,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破败的院子,不知该恨谁、怨谁。明明先生夸他读书有天分,他也拼了命用功。他想告诉言秋,过门绝不让她下地,他先去做先生挣钱,不让她吃苦。等钱宽裕了,说不定还能中个举人……总会让她和母亲过上好日子。她怎么……就不肯信他?
从厨房出来的母亲,流着泪掰开他死死攥紧的拳头,安慰道:“赵家姑娘怕过苦日子,去富商家享福了,受不了穷。儿子,人有出息、有钱,才被人瞧得起!你就算气死在家,她现在也不会心疼你半分!这银子就算不修房买地,拿去考举人做盘缠也好!我们对不起的只有赵先生,没报答成他。不是我们不想对他闺女好,是他闺女自己嫌弃咱们!我就不信一个醉倒的人能用强,还不是她自己愿意,才装委屈甩脱我们家……”后来,他只见母亲的嘴一张一合,不知怎么人就倒在了地上,耳边只剩母亲惊恐哭喊他名字的声音……
岭南病榻上,天旋地转之间,冯家安仿佛又看见朝堂上那个跪着、身上渗出血点的言秋。他不明白,为什么她为了替周大人脱罪,敢不要命地去敲登闻鼓!他看见言秋为周大人辩白时,看他的眼神像要活剐了他,说他母亲收钱是要卖了她?明明是她怕有孕想早点走!他母亲确实是想要那一百两银子,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……可她为什么要诬蔑他?只是在朝堂上,念及先生,他说不出她早已与富商“有染”的实情。后来听她说入了道观,说是富商愧疚没纳她为妾——看来是没孩子了,也是可怜。更让他愤懑的是,周大人为前途也没娶她,她却拼了命来救周大人!朝堂上,他瞥见皇上的神色,便不再为自己辩解。皇上明显要保周大人,只需有人替他顶罪。他的岳父是国舅爷一派,就算他申辩,有母亲收钱的事实,皇上也会坐实他“伙同未婚妻大堂哥卖未婚妻换钱科举”的罪名。何况……言秋说得信誓旦旦,难道……真是她大伯一家卖了她,绑了她让富商带走的?
“老爷,老爷,老爷……”床上的冯家安被一直跟随他的老仆摇醒。老仆担忧地说道:“老爷,要不……再给京城夫人去封信?让大爷二爷来看看您?如今岭南不热,不易染病。”其实,他是怕老爷熬不过去,身边没儿子送终。
冯家安轻轻摆手,平静道:“算了。他们只会怨我让他们丢人。我流放岭南这些年来,他们一次也没来看过。现在的回信,不过是敷衍。他们娘……这么多年,连身衣裳都没亲手替我做过。一看就是丫鬟的手艺。自成亲以来,我不曾纳妾,待她也不薄。可她只会觉得,当年攀上她家是我高攀。分明是岳父几次三番暗示看中了我……”他的声音里满是苍凉。
老仆望着油尽灯枯的老爷,难过道:“要不写信请太仆寺少卿大人在新皇面前美言几句,赦免了您?您又不是什么大罪。新皇登基明明赦免了不少人。”
“我岳父是国舅的人。新皇要和国舅争权,怎会赦免我?只需说像我这种‘忘恩负义’之徒,天下难容。国舅爷……更不会为我这病重无用之人费心了。”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