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。”
时机未到,静候。
这六个字,如同最冰冷的谶言,将君御泽满腔的焦灼与冲动瞬间冻结。
他坐回龙椅,看着那道无法生效的赦免诏书,再看远处冷宫的方向,心中涌起的,已不仅仅是记不清容颜的恐慌和无法靠近的烦躁……
更是一种深沉的、被无形巨手操控的无力感。
他乃九五之尊,天下之主,却连释放一个人都做不到。
只能静候,候一个虚无缥缈的时机。
他独自坐在空荡的御书房内,指尖还残留着试图用力压下玉玺却徒劳无功的触感。那一道明黄的赦免诏书静静摊在案上。
朱笔御批清晰,唯独缺了那方象征至高皇权的印鉴,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
“时机未到,静候。”
毫无波澜的六个字,还在耳边回荡
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诏书上“沈氏穗儿”几个字上,眼前恍惚闪过半年前她跪在殿下的模样。那时她仰着头,眼神清凌凌的,没有哭诉求饶,甚至没有过多的辩解,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,后以近乎决绝的姿态一言不发地随着侍卫离开。
他当时觉得,这是最稳妥的一步棋。牺牲一个妃嫔,安抚前朝,平息风波。
沈家势微,她本人虽得宠却无强援,是最合适的弃子。等风头过去,朝局稳定,再将她接出来便是。君王恩宠,予取予夺,给她些补偿,她终究会明白,会顺从。
他从未想过,会有什么“时机未到”。
从未想过,一道简单的赦免旨意会无法落下玉玺。
从未想过,那道冷宫的门他会连推开都做不到。
更从未想过 他会开始记不清她的脸。
懊悔,这个词如同毒藤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心脏,慢慢收紧。
当初做出决定时,那份权衡利弊的冷静、那份视她为棋子的淡漠,此刻都化作了细密的、迟来的针刺之痛。
他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,本以为将她打入冷宫只是暂时的委屈,接她出来不过是自己一念之间、一句话的事。
可现在他才惊觉,从那一步棋落下开始,有些事情,就彻底脱离了掌控。
他把她推了出去,推入那扇他如今无法踏入的门后,推入那片连他的皇权都无法触及的、诡异莫测的领域。
而他,只能隔着无形的屏障,透过模糊的窗影和冰冷的文字,徒劳地拼凑一个正在记忆中逐渐褪色的影子。
原来现在最难的不是给予恩宠与补偿,而是连给予的机会,都没有。
这种后悔,无关情爱深浅,而是源于帝王身份首次遭遇的、彻头彻尾的失控感,以及那份失控所带来的、对过往绝对自信的颠覆性怀疑。
他亲手将她送入了连他都无法掌控的棋局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