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枯黄的手在叩击。
风从窗缝钻入,带来一丝秋日的干涩气息。
李昊的声音透过门板渗出来,闷闷的,像从井底传来:“当初说好了你去搞定王书记,现在倒把我推到火上?”
周梅的高跟鞋碾过地面,发出清脆的“嗒嗒”声,像秒针在倒计时:“你当我不想?可肖锋那堆材料……全是钉子,碰一下就出血。”
“够了!”李昊突然提高嗓门,声浪震得门框微颤,“明天我就找张秘书长,他当年在咱们镇当书记时,我可没少给他跑前跑后!”
肖锋的脚步顿在门口,指尖触到门把的金属凉意。
他想起昨夜苏绾发来的消息——“市发改委正在找基层治理改革试点,你那个‘三位一体’方案,我帮你递到主任案头了”。
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眼底,像一簇未熄的火苗。
现在听李昊提“张秘书长”,他忽然明白,该把改革的火再烧旺些。
他没有愤怒,也没有得意,只有一种近乎冷峻的清醒:这场博弈,从来不是为了报复,而是为了重建。
他曾在体制的夹缝中匍匐前行,被轻视、被排挤、被当作无根的浮萍,可他从未真正低头。
他的隐忍不是怯懦,而是一种战略性的蛰伏,是在等待一个能将规则本身变为武器的时机。
下午的镇党委会开得火药味十足。
肖锋站在投影仪前,身后的PPT上是“镇级财政透明化改革试点方案”:项目公示栏就设在镇中心广场,群众拿身份证能查每笔支出;
第三方审计机构由市财政厅名录库随机抽选;监督电话直接连上市纪委……
“胡闹!”李昊拍了桌子,茶杯里的水溅在桌布上,洇开一圈深色痕迹,湿意顺着木纹蔓延。
他声音发抖,“这不是给咱们自己上枷锁?”
“是给权力上枷锁。”肖锋的声音很轻,却像钉子般钉进每个人耳朵。
他指尖轻点遥控器,PPT翻页,一张照片浮现:一位老大娘蹲在工地旁,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收据,眼神浑浊却执拗。
“上周有位老大娘来镇里问修路款,说她孙子在工地搬了半个月砖,工钱还没着落。咱们的项目资金要是都能晒在太阳底下……”
他看向刘书记,声音沉稳,“刘书记,您当年在村上当支书时,不也总说‘群众的眼睛比审计局还亮’?”
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。
刘书记摸出烟盒又放下,金属打火机在掌心磕了一下,发出清脆的“咔”。
他目光扫过墙上那面“为人民服务”的锦旗,红布边缘已微微卷起。
“小肖这个方案,我看可行。”他转向镇纪委书记,“明天就报市发改委,就说咱们青云镇要当这个试点。”
散会时,周梅撞了肖锋的肩膀。
她的香水味刺鼻,是廉价的玫瑰香精混着冷汗的气息。
这次指甲没掐进来,反而抖得像片落叶,在灯光下泛着酒红的光,像凝固的血滴。
肖锋望着她涂得过分艳丽的甲油,想起八年前她在出租屋摔他的北大毕业证,纸页散落一地,她冷笑:
“就你这没背景的,能混个社区调解员就不错了。”那声音像锈刀刮过耳膜,至今未散。
那一刻的屈辱曾如刀剜心,如今却只在他眼中激起一丝涟漪——他已不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年轻人,而是一个亲手掌控棋局的人。
他的冷静,源于对命运的彻底理解;他的隐忍,是风暴前最深的海沟。
当晚十点,肖锋还在办公室整理改革方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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