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事君,也是如此。君有过,臣不能面陈,而上表于朝臣前显谏,是想扬君之短,明己之直。此岂是忠臣所应为?像高允这样,才是真的忠臣!朕有过,高允常正言面论;至朕有不乐闻者,高允有时自晨至暮侃侃而谈。如此,朕闻己过,而天下不知,高允不忠吗?”
想到与高允同时被征召的游雅等人都已位至大官,封侯,就连高允昔日手下的许多差吏如今官至刺史、太守的也有数十百人,而高允仍为郎官,二十七年没有提升,拓跋焘似觉意犹未尽,又说:
“你等在朕左右,只等候朕喜乐时要官求爵,朕没有听到一句规正的话;你等手持刀戟侍朕左右,只有站立之劳,都位至公卿。高允执笔辅佐我国家数十年,出力不小,不过只是一介郎官。你等心不愧吗!”
与高允一同被征为中书博士的游雅,曾任东宫内侍长,后来升任太子少傅,又曾与高允同为著作郎,如今已被封侯,任秘书监,此时也陪侍在左右。听了皇上盛赞高允,他也颇有感慨:
“喜怒,人皆难免。前史记载卓茂、刘宽为人宽容大量,心胸狭窄者往往不信。臣与高允相处数十年,未尝见其喜怒之色,才知古史不虚言。高允内文明而外柔顺,其言讷讷似不能出口。崔司徒曾对臣说:‘高生博学多才,一代佳士;所乏者,矫矫风节。’臣也以为然。及司徒得罪,及于诏书切责,崔公至此声嘶股战,口不能言,宗钦诸人更是伏地流汗,面无人色,而高允独能陈述事理,申辩是非,辞义清晰,音韵高亮。陛下为之动容,听者无不称善。这不就是司徒所谓‘矫矫风节’吗?”矫矫,刚强勇武,卓尔不群的风度。
“卿说得好!”拓跋焘赞赏游雅的看法。
下一日,拓跋焘再召高允入宫。这一次,高允不再流泪。他知道皇上诏己入宫,一定有事谈,他不能像上次那样因自己悲不自胜而让皇上伤怀。高允为昨日的悲泣向皇上谢罪,拓跋焘很尊重他并示意他入座。当着侍臣游雅和宗爱的面,拓跋焘要高允为他说说汉家往事——关于戾太子的事。
宗爱一惊,脸上显出不自然的神色;高允也一惊,皇上莫非……
随后,高允就说起了这个鲜卑人不太熟悉的五百年前的故事:
“这事还得从江充说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