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，可当沈非回忆起之前时，那一日的场景依旧记忆犹新，应该说，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大起大落的心情。

那是个礼拜六，齐韵文说她白天有其他安排，傍晚会到他家来，沈非便满怀喜悦地在家里等着她。

那阵子齐韵文实在太忙了，为了争取公费留洋的机会，她拼尽全力，而且随着公费留洋名单公布的接近，他越能感觉到齐韵文的疲惫和心不在焉。

其实沈非很想告诉齐韵文，她现在不用那么拼命了，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文秋已经不会再挡她的路了，至于莫庆宇之流，肯定比不过她，她可以稍稍放松一些，好好休息。但沈非担心齐韵文害怕，便没有多说，反正文秋的死讯总会传到学校，由别人告诉她，会是一个更大的惊喜。

为了度过礼拜六的美好夜晚，沈非还特意提前买了几支鲜花，插到了方桌上的花瓶里。

文秋死后，沈非想了许多关于两人未来的事情，他想，两人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，到时候会一起留洋，而后婚嫁成家，那些被他藏起来的往事，他也要慢慢告诉齐韵文。

然而，沈非没有想到，他等来的不是甜蜜，而是痛苦……

“你说什么？”沈非不可置信地站起身，直直地瞪着齐韵文。

“我今天去医院检查过了，我怀孕了，但我不能要这个孩子，我会处理掉。”齐韵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，又抬起头来，迎着沈非的目光，开口重复道。

两人目光相对，屋子里的氛围十分紧张，双方僵持着，谁也没说话，沉默许久后，沈非一屁股坐下，低着头，声音有些嘶哑：

“不可能，我不同意！”

“这是我的身体，我有权利决定，我……只是来告知你的。”齐韵文也憋着气，头转向一边。

“但他也是我的孩子！”沈非抬眼看向齐韵文，原本强硬的态度在看到她泛红湿润的眼眶后，又软了下来，“韵文，你为什么不想要我们的孩子？你如果觉得传出去不好听，我可以立刻上门提亲，你知道的，我肯定会娶你的。”

“我不是不想要，只是不是时候……”

不是时候……

听到这句话的时候，沈非脑子突然“嗡”了一声，一片空白，只有“不是时候”这四个字伴随着时大时小的声音在脑海中循环回响，把他的脑袋撞得生疼，他一时说不出话来，只觉得头痛欲裂，胃里直犯恶心……

他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破灭……

“沈非，你知道我有多看重这次留洋的机会，你也清楚，我现在的家庭情况不足以支撑自费留洋的费用，我想实现我的理想就必须争取到公费留洋的名额，我距离这个机会只有一小步了，再努努力一定行的。”齐韵文也缓和了情绪，将自己的想法解释给沈非听，她的眼眶已经蓄满了眼泪，好像只要一眨眼，眼泪就要落下来了，“可要是我怀孕了，这一小步就会变成鸿沟，这次机会也就没了。”

“没有这一次，还会有下一次，你可以先休学，等孩子生下来了再留洋，我会陪着你的。”沈非忍着不适，一边说着，一边拉住了齐韵文的手。

听了他的话，齐韵文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，她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沈非的手中抽走：“下一次？还可能有下一次吗？”

齐韵文的泪滴打在了沈非空****的手上，她看着他，他也看着她。

“我是个女人，能读完高中、能进医学院就已经比男人要难了，为了公费留洋，我和文秋要付出多少努力？远比莫庆宇多得多。学校不可能送一个怀孕的女人出去留学，也不可能选择一个有了孩子牵累的母亲。”齐韵文慢慢地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