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见他动作熟练利索地晾起自己白日穿的那件红被单,宝如神色一愣。
她心里紧绷的一根弦,不知不觉悄然变松动:
也许,自己暂时……真的安全了吧?
如果心存歹意,是不会帮她洗衣裳的吧?
思索间,外头的人已经晾完衣服,迈步往屋里来。
来不及多想,顾宝如慌忙往**一趟,被子蒙住脑袋装睡。
堂屋门被推开,沉稳的步伐进了屋里。
紧接着,是板凳并拢到一起的碰撞声响。
顾宝如身体绷得如同一根弦,紧张得呼吸也不自觉放轻,听着他的动作。
门闩上后,屋里愈发阒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
宋毓抱臂仰躺着,身下的板凳又硬又短,双腿有大半是悬空的,只能弯起膝盖分踩着地面,一动不敢动。
一动,板凳就在黑暗中“嘎哒嘎哒”地响。
室内静得落针可闻,两人一言不发,都默契在装睡。
被子里有些憋闷,顾宝如偷偷挖开一个小孔透气。
她不敢睡着,睁圆了眼,望着黑洞洞的一堵墙。
越是沉默,越想忽视,室内男人的呼吸声就越清晰可闻。
她悄悄抬手捂住一只耳朵,被子立马发出一阵窸窸沙沙的细响。
她动作顿时僵滞,不敢再动。
这是难捱的一夜。
和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,等同和一匹嗜血残暴的狼共眠。
时间煎熬无比,那头的板凳偶尔“嘎哒”一声,宝如心脏就剧烈颤跳一下。
尽管她努力瞪大眼睛,可身体实在太疲累,眼皮越来越沉,终于黏在一起。
睡梦中。
顾宝如又梦见自己在逃跑。
夜很黑,路很崎岖,她瘸着一条腿,跌跌撞撞逃出了那条黑暗的村子,那些人举着的火把,形成一张巨大的渔网,四散着不停呐喊、威胁,幢幢团团的火光,如同坟地里的鬼火……
她躲到一个隐秘的凹坑里,可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。双脚被两个人拽着拖回那老馊男的家。
那村里对付逃跑的媳妇,有条不成文的族规,谁家的媳妇敢逃跑,找回来,就吊到树上,全村的男人都过来,拿着木棍,每人在她身上打一棍,直到棍子打断为止……
那些人怕伤到她肚子生不出孩子,所以,每一棍都落到她腿上……
顾宝如在梦中哭得稀里哗啦,恨得牙齿咬碎!
断断续续的抽噎声,如同鬼哭,在黑夜里十分悚人。
宋毓睁开眼,忍不住低声开口问:
“大半夜的,你哭什么?”
可话出口,他又立马屏气倾听,那哭声细细的,弱弱的,像在哭,又不太像。
板凳轻轻响了响,他忍不住起身,就着黑暗摸索走向床边。
一步、两步……
他默数着步数,到床尾就及时刹停步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