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压下去的时候,村口的火把没有点得太多,仿佛要让黑暗遮住一点人的动静。
段根生带着两个人去了马莲沟,踩石头,摸草窝,低声商量各处藏身的口子。
徐前进带人把昨晚响过的绳再调一遍,每一片瓷都用指肚轻轻试过,确认能响,不会被风吹响。
更深些,天像一口黑锅扣下去,星星都藏在锅沿底。
阮时苒靠在门槛,呼吸跟风走。
屋里油灯缩成一小点,她不敢灭,怕黑一合,心里那只鼓敲得更凶。
院墙外偶尔有脚步,轻,像猫。
又像是在隔三差五试村子的胆量。
子时左右,东头传来两声极轻的口哨,若有若无。
宋斯年握紧了门闩,用口形说了个别出声。
两人对视一瞬,眼里都是冷静。
口哨停了,一阵沉默,继而有脚步从远处绕向南头。
阮时苒在心里一点点描出来路:他们在试,哪里有人,哪里空。
她突然想起王二,心里的线一绷,手指很自然地扣住袖口。
几息后,有人影从桑树背后那条窄沟里探出来,背影瘦,鞋底轻。
人影停在沟沿,蹲下摸了摸地面,像是在找昨日的脚印。
风拽着树叶抖了一抖,小影子也跟着晃。
又过了一会儿,远处有孩童的哭声被捂住,立马又没了。
紧接着一声驴叫,像谁在黑里被惊了一下。
那人影猝不及防,脚下一滑,踩到一颗圆圆的鹅卵石,身形往前一栽,手忙脚乱扶住了桑根。
就在这一瞬,他的手背蹭过一条藏在草里的细线,瓷片轻轻碰了一点,出很细很细的脆响。
脆响细到几乎听不见,可夜这么静,它还是像针一样扎进人耳朵里。
人影僵住,慢慢收回手,贴地伏下听。
半晌,没动静。
他又缓缓挪动,绕开那片草,往西偏去。
阮时苒压住要出声的冲动,心里飞快地记:西偏。
她转头对宋斯年打了个手势,他点头。
两人都没动,像两块暗石,任风从身上吹过。
一刻钟后,马莲沟那边传来很远的咳嗽声,老者的那种,干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