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愣是没合眼,骑的马跑毙了两匹,最后是光着脚踩在碎石路上撵过来的。
到了街心村,五个人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摸,连弹坑里的土都捻开看了,可除了几块带血的碎布,啥也没找着。”
说到这儿,李老伯的手开始颤,烟杆在指间晃悠:“邪门就邪门在这儿——他们回寺的第二天,方丈和三个高僧就坐在禅房里圆寂了。
听说表情都没变,就跟睡着了似的,可禅房里的木鱼,愣是自己敲了整整一夜。”
“团长是第三天早上在通宝寺剃的度。”
他猛地顿住,眼睛里蒙了层雾,“我们扛着枪找到他时,他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念经,脑袋光溜溜的,僧袍上还沾着路上的泥。
我们扯着他胳膊问为啥,他就只是笑,眼角的皱纹堆得像朵菊花,嘴里‘阿弥陀佛’没停过。”
“后来再去,小和尚递给我们张字条,就三个字——‘张仕奇’。”
李老伯把烟杆往石桌上一戳,声音陡然清亮,“我当时心里‘咯噔’一下,就跟踩着地雷似的——这名字绝不是凭空来的!
我揣着字条回了营部,把档案室翻了个底朝天,从民国的户籍册查到解放后的登记表,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。”
他忽然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,带着点苦尽甘来的得意:“总算没白费功夫!
十八年前,在楚荆开区的招商会上,我一眼就瞅见个年轻人——那眉眼,那鼻梁,跟档案里张仲的照片像得能认错爹!
我让文书去查,回来的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‘张仕奇’,父亲一栏填着‘张仲’,籍贯还是本地!”
李老伯拍着大腿直乐,又猛地收住笑,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,“你说巧不巧?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?”
听李老伯这通回忆说得唾沫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,连下巴上的白胡子都沾了些湿意,路人听得腮帮子僵,忍不住抬手揉了揉,指腹蹭过脸颊时带着点酸胀感。
他瞅着老人家端起搪瓷缸子“咕咚咕咚”
灌了两口凉茶,喉结滚动的声响在院子里格外清晰,放下杯子时还抹了把嘴,看那架势分明是润完嗓子要接着往下说。
路人赶紧伸直胳膊,掌心对着李老伯用力晃了晃,做了个“暂停”
的手势,手腕上那串廉价的塑料珠子“哗啦”
作响:“打住打住,您老先歇口气——”
他往后退了半步,一抬屁股坐到石桌上,两条腿荡来荡去,鞋底蹭着青石板出“沙沙”
声,二郎腿晃得带劲,差点踢翻桌角的空茶碗,“前因后果我听了个七七八八,剩下的我替您续上?”
他挑了挑眉,嘴角撇出点小得意,眼角的笑纹都透着股“这事我门儿清”
的劲儿,伸手拍了拍胸脯,衣襟被带得鼓起个小包——不用看也知道,那是揣着银行卡的地方:“要不是我上个月在金银湖跟姓张的硬碰硬干了一架,拳头对拳头实打实较量过,把他那点底细扒了层皮下来,你们啊——”
他故意拖长了调子,眼珠子转了转,“怕是到现在还当他是个揣着计算器的本分商人,天天在办公室里数钱玩,顶多觉得他有点背景罢了。”
说罢,他还故意往李老伯面前凑了凑,鼻尖几乎要碰到老人家的拐杖头,压低声音却又带着点炫耀:“那家伙功夫是不赖,可遇上我,照样得露怯——您猜他出拳时手心里攥着啥?嘿嘿,说出来您都不信……”
李老伯刚把半口凉茶抿进嘴里,一听这话“噗”
地差点喷出来,茶水顺着嘴角淌到下巴上,他赶紧放下搪瓷缸子,用袖口胡乱抹了抹嘴角,留下道浅浅的水痕。
“嗤——”
他从鼻子里出声冷笑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,眼神斜斜地瞟着路人,明晃晃写着“你还是太嫩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