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
保——重!
"
他扯着嗓子吼出的尾音被风撕成碎片,沙哑的声线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,惊飞了电线杆上栖息的麻雀。
喉结剧烈滚动着,硬生生将即将漫出眼眶的热意逼回心底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仿佛这样就能转移胸口传来的钝痛。
转身的瞬间,柳黎粉色围巾如折翼的蝴蝶般飘落,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残影,任卿急切的呼唤混着晨雾,被风揉得支离破碎。
他死死盯着地面斑驳的光影,不敢回头,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溃不成军。
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,每一步都像是在割裂与身后的牵绊。
突然,一阵强风掠过,卷起路边的枯叶拍打在他小腿上,他浑身一僵,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转身的冲动。
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,强行咽下喉头泛起的腥甜,胸腔剧烈起伏,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。
终于挪到巷口的出租车旁,他猛地拉开车门,动作却在坐进车内的刹那凝滞——后视镜里,两道身影正拼命挥舞着手臂,柳黎单薄的身影在风里摇晃,任卿的丝被吹得凌乱,却固执地追出几步。
那抹亮色越来越小,最终化作两个模糊的点,融进熹微的晨光里。
他颤抖着闭上眼,拳头死死抵住额角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许久,才沙哑地吐出两个字:"
开车。
"
凌晨6:3o,地铁站台的白炽灯将地砖烤得烫,墙角的灭蚊灯不时出“噼啪”
轻响,黏腻的热浪裹挟着消毒水味在空气中翻滚。
地铁2号线的班车喘着粗气冲破隧道的黑暗,车头灯撕开薄雾的刹那,候车区的电子屏突然滋啦闪烁,映得玻璃幕墙后的广告牌都扭曲变形。
路人扯松领口,t恤后背早已被汗水浸出深色水痕。
金属座椅泛着灼人的温度,椅面上零星粘着几枚被压扁的蝉蜕。
当列车轰隆进站,车门开启的瞬间,隧道深处涌出的风裹着机油味扑面而来,竟比室外还要闷热。
他挤进车厢,扶手上残留着昨夜暴雨的潮湿,与空调外机吹出的冷气撞个满怀,在玻璃窗上凝成细密的水珠。
车厢里弥漫着汗酸混着花露水的古怪气息,吊环随着列车晃动轻轻碰撞。
路人盯着手机屏幕,导航软件里“金银湖”
三个字被晒得白,对比黄龙山那熟悉的清凉蓝色路线,这趟行程多出的十二站仿佛要把人蒸融在铁轨上。
窗外隧道壁的灯光残影如滚烫的铁砂掠过,偶尔闪过的通风口吹出浑浊的热风,掀起他汗湿的衣角。
当列车经过地下河路段,潮湿的霉味突然涌进车厢,混着远处施工地传来的混凝土搅拌机轰鸣,让人几乎喘不过气。
地铁在隧道深处飞驰,窗外的led导视灯带如液态银河般流淌,每隔百米便有全息投影的城市地标掠窗而过:悬浮的摩天楼群在虚拟云层中若隐若现,霓虹勾勒的立交桥化作光轨螺旋上升。
他将额头抵在微凉的强化玻璃上,倒映的虚影与疾驰的赛博光影重叠,隧道壁上的应急灯像永不熄灭的星子,在视网膜上拖曳出长长的光痕。
记忆突然被唤醒——那年春日驶向黄龙山的公交,木质窗框总漏进樱花的甜香,斑驳树影会随着颠簸在膝头跳跃,单程两小时的车程足够读完半本诗集。
而此刻,列车正以每小时8o公里的度穿梭地底,磁悬浮系统让车身近乎无声滑行,智能报站系统用机械女声精准播报:"
距离金银湖公园站还有2分17秒。
"
电子屏突然泛起蓝光,三维地图上代表列车的光点正沿着蛛网般的轨道高移动,途经的换乘枢纽亮起琥珀色警示灯,显示着实时客流密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