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童画符时不小心滴落的朱砂。
夜风裹着刺鼻的汽车尾气从铁窗菱形缝隙钻进来,掀起墙角卷起的旧报纸边角。
泛黄的新闻标题在风中簌簌翻动,1997年的天气预报油墨早已晕染,却仍顽强地贴着墙皮。
师父半阖着眼倚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,看着少年攥着衣角的背影——那身洗得白的牛仔外套在气流中微微起伏,单薄的肩膀因用力而绷成紧绷的弓弦,肩胛骨凸起的轮廓透过布料若隐若现,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重担压得折断。
老人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烟袋杆,竹制的杆身被岁月磨得亮,却在某个缺口处卡进了指甲。
他把刚卷好的旱烟重新塞回布袋,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,烟草碎屑簌簌落在中山装前襟的补丁上。
昏黄的钨丝灯泡在头顶滋滋作响,将他眼角沟壑般的皱纹染成更深的阴影,浑浊的眼珠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,像是深潭底部偶然掠过的游鱼。
"
这小子,跟年轻时的我一个倔脾气。
"
话音裹着绵长的叹息从缺了门牙的齿缝漏出,烟袋杆在掌心敲出断续的节奏,仿佛在敲打某个遥远的回忆。
老人忽然想起四十年前的自己,也是这样攥着桃木剑站在道观门槛,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藤椅随着他的动作出抗议的吱呀声,混着窗外电动车的喇叭鸣笛,在狭小的客厅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胡大爷"
哼"
了一声,布满裂口的手抓起搪瓷茶壶。
壶嘴歪斜,最后一点热水溅在杯沿,在深色茶垢上晕开细小的涟漪。
老人盯着杯里打着旋的茶叶,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:"
但愿他别像你当年,摔得头破血流才知道疼。
"
他故意把茶杯重重墩在茶几上,震得罗盘边缘褪色的红绸微微晃动,目光却偷偷瞥向少年挺直的脊背,眼底藏着担忧的褶皱,像极了他那件洗得白、满是补丁的蓝布围裙。
秋夜的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,透过胡大爷家那扇斑驳的玻璃窗斜斜倾洒进来。
玻璃上经年累月的水渍与裂痕,将月光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,零零散散地落在八仙桌上。
半碗凉茶在光影中泛着冷冽的霜色,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木纹的裂纹缓缓下滑,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痕迹,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。
路人倚在墙角,目光空洞地盯着悬在墙缝间的蛛网。
那蛛网积满了灰絮,在穿堂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,仿佛随时都会断裂。
突然,"
碰碰"
两声闷响如惊雷般炸响,惊得栖在梁上的灰燕扑棱棱乱飞。
燕群振翅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内回荡,翅膀扑扇间抖落几缕绒毛,轻飘飘坠入布满灰絮的吊灯罩里,惊起一阵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翻滚。
老旧的木门被震得吱呀作响,门板上的漆面早已斑驳脱落,露出底下粗糙的木纹。
门框上褪色的"
出入平安"
春联跟着簌簌掉粉,红底金字的碎屑像凋零的花瓣,打着旋儿散落在胡大爷常年擦拭得亮的门槛上。
那门槛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,记录着无数个日夜的进进出出,此刻却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,与门外未知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只有座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上。
胡大爷佝偻的脊背弯成一张老旧的弓,藤椅在他起身时出吱呀惨叫,藤条相互挤压的呻吟声里,仿佛藏着三十年的光阴。
他的千层底布鞋像两块浸透铅块的破布,在水泥地上拖出长长的灰痕,每一步都要将脚腕狠狠往上提,才能勉强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