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承乾的目光很快便从沈琳琅身上收回,落回到主位那个隨意的年轻人身上。
他压下心头因为楚天第一眼竟是看向自己爱妃而升起的一丝不快,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,对著楚天深深一揖。
“在下江乾,见过楚先生。冒昧来访,还望先生海涵。”
他自报了化名,姿態放得极低,言语间满是求贤若渴的诚恳。这是他身为皇子,面对真正有才之士时,最擅长也最有效的姿態。
然而,主位上的楚天,只是將叶青瑶递到嘴边的荔枝吃了下去,然后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,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。
“嗯。”
一个简单的音节,从鼻腔里发出。
隨即,楚天朝旁边的客座隨意地扬了扬下巴,示意他坐。
没有起身,没有还礼,甚至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。
江承乾脸上的笑容,第一次出现了瞬间的僵硬。
他身后的两名亲卫更是勃然变色,若非江承乾眼神制止,恐怕早已当场发作。
心头的惊涛骇浪,远比昨日在门外时更加猛烈。
江承乾自问走南闯北,见过无数奇人异士,有恃才傲物的,有故作清高的,但从未见过像眼前这般,將漠视与隨意刻在骨子里的人。
这不是傲慢,这是一种源於绝对自信的无视。
江承乾缓缓落座,太师椅冰凉的触感让他翻涌的心绪平復了些许。
他决定不再兜圈子,任何试探在这个人面前都显得可笑。
他开门见山,声音沉恳:“楚先生,想必您也看到了,如今凤翔郡大旱,赤地千里,百姓流离失所。江某此来,是为天下苍生,恳请先生出手,以通天之能,解这燃眉之急。若能功成,朝廷必不吝封赏,高官厚禄,万户之侯,皆在先生一念之间。”
他拋出了足以让天下九成九的读书人疯狂的诱惑,静静地看著楚天,等待著他的回应。
楚天端起秦婉儿奉上的香茶,吹了吹热气,轻轻抿了一口。
茶雾繚绕,遮住了他眼中的神情。
良久,在江承乾几乎以为他要睡著了的时候,两个字才从他嘴里飘了出来。
“没兴趣。”
声音不大,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但这三个字,却让江承乾彻底懵了。
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,什么家国大义,什么黎民疾苦,什么青史留名,所有的话术,所有的铺垫,全被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,堵死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他设想过楚天会提条件,会要天价的报酬,甚至会要一个惊世骇俗的承诺。
他唯独没有想过,对方的回答会是“没兴趣”。
这感觉,就像你用尽全力,挥出一记自以为石破天惊的重拳,结果却打在了一团上,不,是打在了一片虚空里,连一丝迴响都没有。
江承乾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。
他乃当朝二皇子,何曾受过这等待遇
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,放在膝上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“先生,这並非江某一人之事。旱情若持续下去,流民必將激增,届时盗匪四起,民变就在眼前。一旦动乱成势,席捲天下,便是玉石俱焚之局,无人可以倖免。”
他的声音加重了几分,试图用这天下大势来压迫对方。
楚天终於放下了茶杯,杯底与桌面碰撞,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。
他抬眼,平静地看著江承乾,那眼神里带著一丝看小孩子胡闹般的玩味。
“那是你的事,与我何干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