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落在那张夹杂其间的洒金花笺上时,唇边的笑意微微凝住。
那是黛玉的笔迹,虽尚显稚嫩,笔锋间却已隐隐透出日后风骨,含蓄而清雅。
小丫头在信末悄悄添了几行,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、努力模仿大人般的克制,却又难掩亲昵:
“父亲为玉儿与璋弟延请西席启蒙,先生姓贾名化,表字时飞,别号雨村,学问是极好的。
雪奴之名,乃玉儿所易,因与管家林忠叠字,恐呼唤不便。
雪奴甚喜其名,今已壮硕,璋弟不力竟难抱起,日啖骨肉,无肉不欢。
先生人品端方,璋弟亦畏其严。姑母北地寒否?
望自珍摄,勿以家为念。玉儿甚想姑母。”
信纸的最后,“想姑母”几字旁,似乎有一点点极淡的、早已干涸的、晕开了些许墨迹的水痕,若不细看,几乎难以察觉。
林望舒握着信纸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。
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玉雪聪明却心思敏感的小侄女,在夜深人静时,一边小心翼翼地写着信,一边因思念而默默垂泪,泪珠儿不慎滴落在信笺上的模样。
贾雨村这个名字的出现,像一根细刺,轻轻扎了她一下。
而黛玉那含蓄的思念,更让她心头酸软。
她将信纸轻轻按在胸口,闭上眼,眼里泛酸,两滴清泪要落不落。
南国春暖,侄女安好,本应欣慰,可这历史的轨迹,人物的登场,依旧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,让她在这北地的深夜里,感到了丝丝缕缕的无力与牵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