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小四将信纸轻轻折好,夹进那本已经翻得边角卷起的《共厨手册》里。阳光从厨房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,落在案台上一排整齐的调料罐上,映出琥珀色的光晕。甜梦记的清晨总是这样安静又忙碌??锅盖微颤,蒸腾着米粥的香气;灶火轻响,煎蛋在铁锅里滋滋作响;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二十分,像一只准时睁眼的猫。
他走到门口,拉开那扇被无数双手摩挲过的木门,门外果然站着几个等饭的孩子。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脸蛋冻得通红,手里抱着空饭盒。看见袁小四,最小的那个女孩怯生生地笑了:“袁老师,今天有鸡蛋吗?”
“有。”他弯腰摸了摸她的头,“还有葱花饼,热乎的。”
孩子们欢呼一声,鱼贯而入。这是甜梦记最寻常的一幕,却也是袁小四心里最踏实的时刻。十年前,他还蜷缩在深圳某条后巷的纸箱堆里,饿得啃过别人丢掉的泡面渣。那时他做梦都想不到,有一天自己不仅能吃饱,还能每天为别人煮一顿饭。
他系上围裙,开始打蛋、调浆、生火。动作熟练得像是呼吸一样自然。灶台上方挂着一块小黑板,上面写着今日菜单:小米南瓜粥、葱油饼、凉拌萝卜丝、茶叶蛋两枚(生日加餐)。底下一行小字是都都留下的规矩:“饭要热,话要暖,心要看得见。”
中午时分,阳光正好。孩子们围坐在长桌旁吃饭,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事。有个男孩突然举手:“袁老师,我妈妈说,我们老家冬天特别冷,村里的老人都是吃剩饭冷馍。您能不能也去那儿教他们做饭?”
袁小四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,铺在桌上。那是都都走过的路线图,红线蜿蜒如脉络,从东北雪原到西南边陲,再到西北荒漠,每一个落脚点都被标注成一颗小小的火焰图标。
“她去过的地方,火就烧起来了。”他说,“但她一个人走不完所有路。所以我们得学会自己点火。”
下午三点,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裹。外包装沾着泥渍和霜痕,寄件人一栏写着“内蒙古?新巴尔虎左旗牧区小学”。袁小四剪开胶带,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作业本、几张孩子画的蜡笔画,还有一张合影??十几个穿着厚棉衣的孩子站在一间破旧教室前,手里举着纸牌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“我们要厨房!”“想吃热面条!”“都都奶奶快来吧!”
他的眼眶有点发热。
这时手机震动,是苏晴的语音消息:“都都姐刚落地乌鲁木齐,那边一所盲童学校的厨房改建项目下周启动。她让我告诉你,种子教室第三期教材已经定稿,重点是‘触觉辨食材’和‘声音控火候’,你可以直接拿去用。”
他又点开视频链接,画面中,都都正蹲在一个土灶前,手把手教一位蒙古族老太太揉面团。风很大,吹乱了她的头发,但她笑得很稳:“你看,手心要空,像捧着一只小鸟。太用力,面会疼;太轻,劲道出不来。”
镜头外传来孩子们齐声念口诀的声音:“三揉九醒十八翻,热饭香自苦寒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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