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手揉了揉眉心,方才在甘露殿强撑的坦荡与坚定,此刻都化作了难以言说的沉重。
他忍不住想起前世:那时自己胡作非为,父皇对他百般宽容;可如今他痛改前非,换来的却是这般深重的猜忌。
恰在此时,秦胜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,小心翼翼地走到李承乾面前,躬身道:“殿下,夜深了,早些歇息吧。”
“嗯。”李承乾也的确困倦了,起身时动作都带着几分迟滞。
烛火晃了晃,将他眼底的疲色照得愈发清晰,连眉宇间的纹路都似深了几分。
秦胜见状,连忙上前半步,声音压得极低:“殿下,方才是称心侍奉得不好?若殿下不满,奴婢这就去安排旁人上夜。”
李承乾脚步一顿,侧身看向秦胜。
昏黄的烛火落在他脸上,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语气平淡得近乎没有波澜:“上夜之事,本就是你分内之责,何须问我?”
秦胜闻言,连忙躬身应道:“是奴才逾越了。”
“只是有一事,你记好。”李承乾突然打断他的话,目光扫过秦胜紧绷的侧脸,声音里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冷意,像落了层薄冰,“从今往后,东宫上夜,不许称心再沾手。”
秦胜猛地抬头,眼底闪过一丝错愕。
他原以为殿下与称心素来亲近,此次称心获赦,定是要恢复旧例的,却没想到是这般决绝的吩咐。
但他不敢多问,只连忙低下头,恭声应道:“奴婢记下了,日后定不让称心靠近内殿半步。”
李承乾不再多言,转身走进内室。
门帘落下的轻响,似将殿外的寒意与宫闱的纷扰都隔在了外面。
秦胜望着那道闭合的门帘,轻轻叹了口气,悄无声息地吹熄了外间的烛火,缓缓退了出去。
走到廊下,秦胜抱着拂尘,仰头望了望墨色的夜空。
星子被云遮得严严实实,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轻得被夜风卷走:“东宫的夜,终究还是沉了下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