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漏恰好滴尽最后一滴水珠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长孙无忌紫袍下的身躯微微一震,他分明看见太子垂落的广袖在轻微颤抖,可那清瘦的脊背却挺得笔直,像一柄出鞘的剑。
齐忠念完把奏章一合,悄悄往袖子里一塞,抱着个拂尘,低眉眯眼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李泰一直抬头看着齐忠,总感觉他念完李承乾的请罪书之后,似乎是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目光。
“陛下明鉴。”长孙无忌突然出列,紫袍玉带在殿中划出一道凝重的弧线。
他双手持笏深深一揖,声音里带着长辈特有的无奈:“太子殿下年轻气盛,遇事总爱较真。臣以为如此处置太过于偏激了些。”
他刻意顿了顿,浑浊的眼珠扫过满朝文武,“卢武等人不过是借休沐之便出宫,虽有违规之嫌,但若说‘矫令调兵’,未免小题大做。”
事情没有定论之前,怎么吵怎么嚷都行,真要动刀,长孙无忌也不能瞅着卢武人头落地。
卢武这个人无关紧要,但长孙无忌若是任由他被斩于市都不说一句话的话,以后还有人会死心塌地地给他做事吗?
长孙无忌满眼怨毒地瞥了卢武一眼,又继续说道:“他们只是赶走了百姓的牲畜,并没有在坊间任意抢夺其他财物,并且第二天他们曾去给百姓送钱,只不过魏王已经先行给过钱了,所以他们只是强买强卖,并非劫掠坊市。”
李承乾闻言,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,他扭过头,冷嗖嗖的目光望向长孙无忌。
长孙无忌阴沉着脸,声音却刻意放得和缓:“高明,你从小就是这个脾气,被人三言两语一激就要见血。”
他向前踱了半步,紫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忽明忽暗,“今日若真依你所请,折损的可不只是十几条人命还有东宫的脸面,更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呐。”
“舅父是说我刻薄寡恩?”
李承乾抬手一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,冷笑道:“我但凡对下人严苛一点,他们敢背主行事吗?”
储君之威仅亚于天子,李承乾一声怒吼,群臣皆惊。
满殿倒抽冷气声中,李泰怔怔望着兄长绷紧的后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