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言猛然抬头,脸上极力维持的平静被一种纯粹的、难以置信的骇然取代。
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!
不仅仅是萧钦言,整个乾清宫大殿如同被投入一块巨石,瞬间激起千层浪。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衣料摩擦声。
“陛下!”
萧钦言几乎是踉跄而出,扑倒在地,声音因极度的惊骇与急迫而带着一丝变调的沙哑。
“陛下!万万不可!此策断然不可行啊!此乃…此乃穷兵黩武之举!”
“国库空虚,如何支撑两线作战!朔方大军一旦出塞,粮草辎重耗费如流水,西海十五万强寇兵锋正炽,更需巨量钱粮援军!”
“两处皆如无底洞般吞噬国力,稍有不慎,便是财力枯竭,三军断炊!届时腹背受敌,内忧外患齐至,动摇社稷根本。”
“陛下,臣斗胆直言,此策绝难持久,恐祸至全局崩溃,恳请陛下收回成命,命朔方军固守险要,集全国之力先解西海之危方为上策。”
“陛下!”
兵部尚书紧随其后,满脸惊惶。
“萧相所言句句肺腑,兵者凶器,贵在专一。”
“两线并开,兵力分散,,战场瞬息万变,一处有失则处处受制,请陛下慎思。”
一时间,劝谏之声此起彼伏。
原本因西海噩耗而萎靡的群臣,此刻被隆化帝这石破天惊的决断所激,纷纷出言,急切之情溢于言表。
殿内充斥着担忧、恐惧与对未知深渊的抗拒。
隆化帝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,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激动的臣子,任凭那劝谏声在殿宇中回荡片刻。
他脸上并无愠怒,也未被这汹涌的谏言所动摇,反而嘴角甚至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、近乎冷漠的淡然。
待群臣稍稍安静下来,隆化帝才缓缓抬起手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清晰地穿透嘈杂。
“诸位卿家所虑,朕已知晓。”
他语气平稳,如同在叙述一件早已明了的章程。
“钱粮之事,朕已有通盘考量,并非虚耗民力,穷兵黩武。”
隆化帝目光转向一旁始终稳如泰山、默然静立的紫袍身影。
“林相,烦劳你将计划,说与诸位大人听听。”
刹那间,所有目光如同聚光灯般,唰地集中在林如海身上。
林如海沉稳出列,步伐一如往常般从容不迫。
他先是向着御座恭敬一礼,随后才缓缓转过身,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,平缓地扫过阶下众人,最终落在了脸色苍白的萧钦言脸上。
那目光深处,仿佛掠过一丝极淡、极难捕捉的微澜,似是了然,似是审视,又似是将一幅宏大棋局的终局图景映入了对手的眼底,无言胜万言。
萧钦言感受到那目光,心头猛地一沉,一种前所未有的凉意从脊背攀爬而上。
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,却又不敢相信。
林如海收回目光,面向朝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陈述既定事实般的笃定:
“诸位大人所忧钱粮事,确乃西海平乱之本。”
“陛下体恤臣民,早有筹谋。”
“此筹谋之基,在于幽州。”
“幽州?”
殿内响起一阵轻微的低语,满是困惑。
“正是。”
林如海不疾不徐,继续道。
“幽州知州苏慕白,于边地创设‘幽州织造坊’,专司以草原所产羊毛羊绒,精纺为各种上乘面料织物。”
“此坊创立时间虽短,然因其制品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