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一来,这大殿里只剩了两人。
天子走下了龙座。
容缓也只得站起。
天子走到了一面大墙前立定。
容缓这才发现,这面大墙上悬挂着的一张涵盖四宇的舆图,而且……
“居然可以看得见山峦起伏,河流奔涌?”她脱口讶呼。
“这张图,是前工部侍郎宁正用十年时光走遍皇朝大地,又用五年时光潜心绘制而成。他曾经师从一位游学至我朝并在御前侍奉了近十年的西洋画师,笔触与皇朝画法有所不同。”天子幽幽道。
容缓颔首:“的确与众不同,站在不同的方位,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一般。”
天子抬手,掌心在舆图上摩挲:“朕从幼时就看着这张舆图,对着它,曾一次次想过,这就是朕的江山,朕的国土,受朕主宰与保护的土地。”
容缓一怔,只为了其语中的“保护”二字,能够想到这两个字,说明这个人对这片土地一度心怀热爱吧?
天子回首,问:“‘不破不立’这个办法,你是从哪里想到的?”
她欠了欠身,站到墙前,用手指向左方,道:“此处,是奉州和凉族部落的战火;往南二百余里,河东部落与白夷人一直没有停止对物产丰厚的白莲山的争夺。向中原地区转移,明州境内看似安稳,实则常年都有为了争夺矿产而死去的人群,只不过明州的城主赵锃喜欢粉饰太平,给遮掩了下来。再往东南方,胡州如今已经被安州攻战了大半……简而言之,皇上面前的这片疆土,兵燹四起,破碎不堪。这是‘破’字的起源。”
天子的面色陡然沉重:“朕还没有成为太子时,曾力劝先皇撤藩,先皇断然否决。先皇道,一旦撤藩旨意下达,必定四方大乱,国无宁日。”
“民女曾听先人说过,皇朝乱象始于百年前。那么,在皇上劝先皇撤藩之时,已然是国无宁日。”
“朕在位这几十年,实在是毫无建树,只能看着这片疆土分离崩析。”
“面对基石崩坏、房梁蛀破的房宇,无论如何修补,都无法使其再度成为宜居之地。皇上处于这个位置,愿意看到真相,愿意倾听真声,也愿意认清现实,思索对策,已是古今世间难得。”
天子失笑:“这是在安慰朕?”
“皇上需要他人的安慰么?”容缓淡哂,“不破不立,是皇上对这片疆土最大的诚意吧?”
天子瞳闪亮芒骤现:“朕在尚未登位之前,曾想着逃离宫廷,将这片疆土上的疮痍一扫而净之后,再创立一个全新的皇朝。”
“所以,皇上把自己当年没有做的事情,交给羿清了么?”
这个女子,还真是适合聊天呢。无论跑到多远的话题,总会引回正途,就如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一般,虽然比自己的女儿们要冷漠得多,自然,也聪明得多。天子胸臆内重荷突然因之一轻,道:“你与羿清如何结识,朕大概从霍拓禀来的密函中晓得了,只是,他对你何时晓得羿清身份这件事却全无知晓,可是告诉朕么?”
“当年,民女与羿清在逃难途中结识,得知他的去向是明州。之后,在明城与已经成为明州将军的他重逢,被本性唆使,我命擅长搜集信息的同伴对他进行了一番了解……”
那个时候,因为多疑的天性,她命兰心了解这个二度见面的少年。兰心打听到,得知羿清的母亲曾是明州当地名门的庶出女儿,前往京城游览时与一位贵公子一见钟情,回来后不久即发现身怀有孕,没想到那名门对那女儿居然完全不曾厌弃,且优渥供养,直到京城派人将那一对母子接走……试问,京城内还有哪位大官大到可以让一地的名门不敢发难?即使是如今这个时候,越是名门,越会在意血统的高贵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