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经常会听到他们念叨一个神奇的单词——“FORB”,这会提醒他们依次检查燃料、氧气、无线电和电源电量。所有读数的指针都在安全范围内,于是我扣好头顶上的透明半球形面罩,把自己密封起来。由于这只是一趟短途任务,所以我没有费心检查宇航服内部的储物包,只有在执行长期任务时,那里才会放进食物和某些专用器材。
传送带将我缓缓送进气密舱,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印第安婴孩,被母亲装在篮里,背在背上。气泵抽走空气,舱内气压降至零,外舱门打开,最后一丝微风将我裹挟着推向群星,我在虚空中慢慢地翻了个筋斗。
空间站距我只有十几英尺,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星体了——一个只属于我的小世界。我被严密地封在一个微小的可移动圆柱体里,整个宇宙在我面前一览无余,可在航天服里,我连一点儿活动空间都没有。软垫座椅和安全带将我牢牢固定,让我无法转身,好在只要我伸展手脚,便能够到所有控制装置及储物包。
在外太空,太阳是个致命的大敌,瞬间就能把你的眼睛晃瞎。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太空服“背阳”面的黑色滤光镜,这才敢转过头去,看着远方的群星。同时,我将头罩上的外部遮阳镜调到自动状态,这样,不管太空服怎样旋转,我的双眼都会得到保护,以免被强光灼伤。
不一会儿,我便发现了目标——一点明亮的银色光斑,金属材料的反光将它和周围的星光明显地区分开来。我轻踩喷气控制踏板,立刻感受到一阵温和的推动力,低功率火箭推着我渐渐远离太空站。经过十秒钟稳定的加速,我感觉速度已经足够,便断开动力源。剩下的路程只需五分钟,打捞成功后,返程也用不了更多时间。
就在这时,我置身于茫茫的黑暗深渊,突然感觉不对劲儿,恐怕事情还很严重。
在太空服里,永远不会有完全的寂静。你总能听到氧气轻柔的嘶嘶声、风扇与发动机微弱的呜呜声、你自己喘气时的呼呼声——如果仔细听,甚至还有心脏跳动时有节奏的怦怦声。这些声音在太空服中回**,无法逸散到周围的真空中去。在宇宙中,它们是生命的背景音,却极易被忽视,只有发生异常时,你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。
它们现在就发生异常了,在原来那些声音以外,又多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声音,那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沉闷敲击声,间或夹杂着抓挠声,仿佛金属刮擦在金属上。
我立刻僵住了,屏住呼吸,支起耳朵,想听出这古怪的声音来自何处。控制面板上的读数毫无异兆,刻度盘上的指针稳如泰山,预示大难临头的红色警示灯也没一丝一毫的闪动。这给了我一些安慰,但不算特别多。很久以前我就明白,在这种情况下,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。脑中的报警信号已然响起,催促我尽早返回太空站,免得大难临头一发不可收拾……直到现在,我依然不愿回想后来那几分钟的心情。惊恐如涨潮的海水,渐渐淹没了我的心智,为了对抗神秘莫测的宇宙,每个人都会竖起的理智与逻辑的大坝,这会儿也被冲垮了。这时我才明白什么叫作精神错乱,再没有其他解释更适合现在的情况了。
我已经没法再把困扰我的声音说成是机械故障了。尽管我孤立无援,远离所有人类,周围甚至没有任何实物,但我并非孑然一身。寂静的真空已经把虽然微弱,但确凿无疑的生命之音送入了我的耳朵。
一开始,令人胆战心寒的是,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进我的太空服——那东西无形无体,却要逃脱冷酷无情的宇宙真空,寻找一个藏身之所。我在这身甲胄里发疯似的四下张望,搜寻着周围无限的宇宙空间,可是,除了朝向太阳的闪闪发光的圆锥体,我什么都看不见。什么都没有,当然了,太空中怎么可能有东西呢——唯独那抓挠声,现在反而更清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