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。
朱允炆终于从纷繁思绪中抽离,眉头拧成一道深壑,目光沉沉地落在李景隆身上。
那双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既有对旧案重提的忌惮,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:“旧案重提,你当真想过后果?”
尾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微微震颤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“真相便是真相,纵然深埋九泉,也该重见天日。”李景隆迎着天子的目光,脊梁挺得笔直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铁,砸在金砖地上铮铮作响。
他袖口下的手暗暗攥紧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——北境战死的将士、为了筹集粮草饭都快吃不上的百姓,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从未褪色。
“即便为此使得朝野动荡,血流成河?”朱允炆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,身形微微前倾,耐性像是被炭火炙烤的薄冰,正一点点碎裂。
角落中的青铜炉鼎里,半截香灰“啪”地折断,惊得殿外燕巢里的雏鸟轻轻啾鸣。
“不破不立!”李景隆猛地昂起头,鬓角的发丝因动作微微颤动,“唯有铲除奸佞,还朝堂一片朗朗乾坤,陛下的江山才能固若金汤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赤诚,“微臣所为,绝非意气用事,全是为了陛下,为了大明万里河山!”
阶下躬身而立的齐泰,垂着的眼睑下早已漾起冷笑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。
古往今来,敢与天子当庭叫板的臣子,哪个落得善终?
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幻想出李景隆日后阶下囚的模样:发髻散乱,囚服沾泥,趴在地上苦苦求饶。
而自己依旧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六部之主。
李景隆与朱允炆四目相对,目光在半空激烈交锋,谁都不肯先移开视线。
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,连香炉里的烟都凝滞了,眼看就要燃起燎原之火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,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靴底叩击石阶的声响由远及近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。
一名老者快步闯入,隔着丈许远便扬声高喊,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急切:“奴才袁如海,参见陛下!”
来人正是仁寿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