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珩抬头正撞进她含笑的目光，一时怔住。

烛火在她眸中跃动，那笑意比他在任何诗赋中读过的春光都要明媚。

茶盏在他手中微微倾斜，溢出的水珠滴在衣袍上，洇开深色的痕迹，他却浑然未觉。

苏槿指尖轻点他案头的文稿，忽然问道：&0t;以柯老板的才学，却屡试不第，可曾想过其中缘由？&0t;

柯珩执壶的手微微一顿，苦笑道：&0t;因为门第。

&0t;

他垂眸斟茶，声音沉了几分，&0t;如今科场，权贵子弟纵是草包也能金榜题名，寒门学子却连誊录的环节都要被刻意篡改答卷。

&0t;

茶汤在杯中打着旋儿，映出他讥诮的眉眼，&0t;如今朝堂，当着是令人作呕。

&0t;

苏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——他竟将朝堂腐败看得如此透彻。

&0t;柯老板果然&0t;她忽然倾身，衣袖带起一缕墨香，&0t;慧眼如炬。

&0t;

烛火&0t;噼啪&0t;炸了个灯花。

柯珩耳尖倏地红了，这已是她今夜第三次夸赞，比当年院试放榜时学政大人的褒奖更令他心头烫。

苏槿望着他强作镇定却藏不住欢喜的模样，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。

这样剔透的人儿，合该被她拆吃入腹才好。

&0t;所以这世道&0t;柯珩摩挲着杯沿，声音渐低，&0t;连最后的青云路都断了，倒不如&0t;他忽然噤声，生怕说出&0t;卖肉&0t;二字会让她瞧不起。

&0t;卖猪肉也很好。

&0t;苏槿忽然接话，指尖掠过他因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，&0t;只要是柯老板做的事——&0t;她望进他骤然亮起的眼眸，&0t;我都觉得极好。

&0t;

柯珩心里得到巨大满足，第四次。

窗外更鼓传来，苏槿起身时广袖拂过他的手背：&0t;该回了。

&0t;

柯珩慌忙站起，带翻了圆凳：&0t;我、我送&0t;话未说完便咬到舌头，却仍固执地提起灯笼，&0t;夜露重，姑娘仔细台阶。

&0t;

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，他刻意落后半步，目光却黏在她间摇晃的玉簪上。

那簪头雕着朵半开的梅，像极了他此刻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思。

烛火早已熄灭，月光透过窗棂，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柯珩辗转反侧，里衣被褥摩挲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。

他盯着房梁，眼前却全是苏槿执手教他沏茶的模样——她垂落的丝扫过他颈侧时带来的战栗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花香，还有她说&0t;极好&0t;时眼底流转的微光。

&0t;阿槿&0t;

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滚了又滚，最终化作一声轻叹。

他抬手遮住烫的眼睛，却遮不住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。

分明是秋夜，却燥热得连掌心都沁出汗来。

晨光熹微，柯珩天未亮便起身忙碌。

灶台上的白粥熬得糯软，新蒸的桂花糕正冒着热气，他还特意煎了两枚荷包蛋——蛋黄圆润如初升的旭日，正是最好的火候。

刚摆好碗筷，便听院外马车辚辚。

透过窗棂望去，玄清观的青帷马车已停在门前，车辕上悬着的青铜铃在风中轻响。

&0t;柯老板起得真早。

&0t;苏槿推门进来，晨露沾湿了她的袍角，却衬得眉眼愈清亮。

她目光扫过满桌早点，忽然看向案上的食盒，&0t;都装上吧，路上吃。

&0t;

柯珩呆了一瞬，手却比脑子动得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