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那口铁箱,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凌降曜随着人流踏入月华门,脚下的金砖光可鉴人。
两侧廊庑下,宫女们手捧金烛台躬身而立,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朱红柱壁上,像一幅晃动的《韩熙载夜宴图》。
李婉仪的指尖突然轻轻碰了碰他的袖角,低声道:“看那廊下第三根柱子——”
他顺着望去,只见鎏金柱础旁斜倚着个蓝袍小官,正是那日在山谷中传递密信的六科给事中。
养心殿内的铜鹤香炉正焚着龙涎香,青烟在明黄帷幔间蜿蜒上升。
御座上的天子穿着常服,玄色团龙纹袍服衬得他面容有些憔悴,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时,殿内立刻落针可闻。
凌降曜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御座右侧——沈隽意竟已候在那里,月白编修官服一尘不染,腰间系着的玉带钩正是去年殿试时皇上亲赐的羊脂玉。
“李爱卿平身。”皇上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,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严,“听闻你在河南遇伏,可是吃了不少苦头?”
李尚书撩起官袍下摆叩首时,凌降曜注意到他膝头的补丁——那是三日前在破庙避雨时被火星烫出的洞。
铁箱被四名禁军抬至御案前时,王承恩亲自上前揭开封条。
当第一本账册呈到皇上手中,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。
凌降曜站在武将队列之后,能清晰看见皇上翻页时指节的颤动——某一页上,“镇国公府”四个朱笔大字在烛光下像渗血的伤口,旁边批注着“二十万军饷转浙江盐道”的蝇头小楷。
“镇国公府……”皇上指尖摩挲着账册封皮,那三个字用朱笔写得棱角分明,在明黄绢面上洇出淡淡的油彩。
他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,眼眶微陷处闪过复杂的光。
紫檀木案几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皇上合上账册的指节泛白。
殿内二十四盏羊角宫灯明明灭灭,将文武百官的影子投在金砖上,恍若浮动的墨痕。
李尚书垂首侍立,能听见自己朝珠撞击的轻响,而凌降曜站在武将队列里,清晰看见沈隽意袖中攥紧的牙笏边缘,正硌出一道发白的指印。
“李爱卿,这些账册可都核过了?”皇上突然开口,声线带着病后的沙哑,却像冰锥刺破凝滞的空气。
李尚书撩起石青色袍角叩首时,蟒纹补子扫过金砖的纹路:“回陛下,臣在河南卫辉府地窖里寻得原账,又比对了盐道转运司的存根,连墨色新旧都请工部匠人验过,断无伪造可能。”
皇上点头,然后看向沈隽意:“沈爱卿,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?”
沈隽意上前半步时,月白官服下摆扫过铜鹤香炉的飞檐。
他垂眸望着御案上的账册,喉结微动:“陛下,臣闻法者天下之程式,虽宗室勋贵亦不可越雷池半步。国法如山,不可因人而异。”
这个回答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。沈隽意明知账本中可能有对谢家不利的证据,但依然坚持严查到底,这需要很大的勇气。
李尚书轻抚着斑白的胡须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他看着沈隽意,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的状元郎。
凌降曜在旁听得心绪复杂。他盯着沈隽意,心中暗自思忖。
沈隽意的这个表态,既展现了他的公正无私,又为自己留了后路。如果谢家真的牵涉其中,他的这个态度反而能赢得皇上的信任。
想到这里,他不禁握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“好个‘不可越雷池半步’!”皇上突然笑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,“沈爱卿,朕当年在东宫读《贞观政要》,最服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