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鹤鹤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上指向十二点半的挂钟秒针,一个模糊的念头像救命稻草般浮上心头。
“……老公,”
她开口,声音有些紧,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微哑,“我……我有点头疼。”
她下意识地抬起手,轻轻按了按太阳穴,这个动作恰好阻隔了高跃峰可能再次探询过来的目光。
“上午会开得有点久,可能昨晚没睡好,没休息过来。”
陶陶立刻转过头,眼神里的关切毫不掩饰:“头疼了?严重吗?要不要……”
他下意识地就要起身,话语里充满了呵护。
“没事!”
鹤鹤立刻打断他,深吸了一口气,强行控制住自己过于急促的语气,“就是有点累,可能有点闷。
我想……去卧室躺一下。
你们慢慢聊。”
她几乎是匆忙地站起来,甚至没有再看高跃峰一眼。
这一刻,她必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。
无论是生理性的不适,还是心理上那近乎要爆炸的荒谬感和屈辱感,都驱使着她立即离开。
陶陶虽然关切,但看到妻子确实脸色不太好,便点了点头:“那你快去休息。”
他转向高跃峰,“高同志,不好意思,咱们改天再聊……”
“好的好的!
陶夫人身体要紧!”
高跃峰立刻非常识趣地跟着站了起来,脸上带着十足体恤的表情,“陶院长,今天已经非常感谢您的指点和款待了!
受益匪浅!
我就不打扰您和夫人休息了,改日再专程向您汇报工作。”
他话说得非常漂亮。
鹤鹤没等丈夫送客的话说完,就已经转身,步伐略显急促地穿过客厅,走向主卧,她的背影挺直,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镇定,唯有那微微加快的脚步暴露了她内心的汹涌波澜。
她推开主卧厚重的实木门,仿佛要将那身后弥漫着的茶香、咖啡香、那虚伪的笑容和那难以言说的屈辱全部隔绝在外。
“砰”
,门在身后轻轻关上。
隔绝了声音,却隔绝不了脑海里翻江倒海的影像,青春年少的仰慕,冰冷撕碎的纸片,陶陶在灯下笨拙粘贴胶带的侧影,还有客厅里那张成熟世故、对一切过往毫不知情甚至带着对“陶夫人”
敬意的脸。
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缓缓滑坐在地毯上,巨大的荒唐感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,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陶陶送高跃峰出门的声音。
“高同志慢走啊!
路上开车小心……好好,改天再聊!”
随着最后一声礼貌的道别和玄关门的关闭,整个屋子似乎安静下来。
鹤鹤闭上眼,将头埋在双膝之间。
客厅里只剩下了陶陶一个人,他送走了客人,望着主卧紧闭的房门,眉头微蹙。
妻子的疲惫他看在眼里,心疼不言而喻,他本想进去问问是否需要拿药或者按摩,但转念一想她特意强调“躺一下”
,大概是想独自安静休息。
他轻叹了口气,目光落回茶几上。
两个茶杯和两个咖啡杯,一只属于他,一只属于刚刚离开的高跃峰,还有一只他递给鹤鹤的,茶水几乎未动,已经冷透,杯沿边缘凝固着一点茶渍。
陶陶伸出手,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那冰冷的杯沿,指尖传来的凉意似乎穿透了皮肤,他端起鹤鹤那杯冷茶,打算把它和其他的杯盏一起收进厨房清洗掉。
就在这时,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刚才鹤鹤坐过的地方,在她匆忙起身带起的微不可查的气流扰动下,沙扶手内侧一个小小的、深棕色的牛皮钱包的一角露了出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