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露前的草北屯让晨雾泡得胀,合作社院里却早就挤成了蛤蟆坑。
半大小子们踮脚扒着窗台,看曹大林擦那杆老套筒。
枪油味混着椴树蜜的甜香,在冷空气里拧成股奇怪的绳。
“看好了!”
曹德海把烟袋锅敲得震天响,“枪栓往后拽要带寸劲——像老娘们拽面剂子!”
老头比划着拉栓动作,肘尖差点捅翻装枪油的陶罐。
曹大林没言语,指尖捻着鹿皮擦枪管。
擦到第三遍时突然停住,对着日头照枪膛:“栓柱,说你呢——昨儿擦枪留了根布丝。”
年轻人臊得脸通红,围观的人群里爆出哧哧偷笑。
真正的好戏在下午。
曹大林把大伙领到谷场,当场摆了十八般家伙事:绣花针穿米粒的细活、百步外打香头的准头、甚至还有闻土辨参的绝技。
最后项比试是蒙眼拆枪,刘二愣子手忙脚乱装反了撞针,弹簧蹦出去惊得芦花鸡乱飞。
“熊样!”
曹德海气得直跺脚,“这要遇上黑瞎子,够你死八回!”
转机出在女娃堆里。
春桃的妹子秋菊突然举手:“俺能试试不?”
不等应答就蒙上眼,手指翻飞间把拆碎的枪机装回,咔嗒声脆得像咬冻梨。
完事还多出个零件——是刘二愣子刚才崩丢的弹簧!
曹大林眼睛亮了:“跟谁学的?”
“看姐夫擦枪瞅会的。”
姑娘绞着衣角,“平常拿绣花针练手快”
自那日起,合作社多了条新规:不拘男女,通过考核都能进山。
头个拜师的是秋菊,这丫头心细得像绣花,能靠着闻味分出三年参和五年参。
最绝的是有回追狍子,她竟用绒线编出活套,逮着畜生还不伤毛皮。
第二个收徒却出了岔子。
屯东头老吴家的双胞胎非要学赶山,考核时哥俩把熊脚印认成了牛蹄印。
曹大林没吱声,连夜带他们进黑瞎子沟。
当月光照见蹲仓的老熊时,俩小子裤裆湿得能拧出水。
“怕了?”
曹大林往熊洞前撒了把盐豆子。
“怕怕也得学!”
双胞胎哆嗦着举起索拨棍,“咱爹让野猪挑断腿那晚说过曹叔能救咱”
教授的法子邪乎。
曹大林不让摸枪,先让徒弟们对着稻草人练眼神——得瞅得兔子不敢蹬腿、山鸡忘了扑棱才算过关。
又弄来几桶海鱼,逼着闻腥辨品种,说是“练鼻子灵性,将来躲瘴气”
。
真本事在夜里教。
月光下看山形像看掌纹,听风声如听人语。
有回教认星象,秋菊突然指着一串暗星:“那儿!
星星挤成堆儿的地方——底下准有暖泉!”
后来真在那儿刨出个日军留下的温泉眼。
刘二愣子也想学艺,却总卡在“辨味”
这关。
曹大林把他扔进腌鱼堆三天,出来时整个人腥得像臭咸鱼。
没想到因祸得福——再进山时,野兽闻着味都绕道走!
最精彩的出师考在冬至。
曹大林把徒弟们撒进老林子,要求不带干粮活三天。
秋菊靠着嚼松针扛饿,还挖着苗冻参;双胞胎做了陷阱逮野兔,皮子完整能换盐;唯独刘二愣子饿急了,竟跟黑熊抢蜂蜜,让蜇得满头包回来。
“过关。”
曹大林往他脸上抹熊油膏,“知道抢食就行,山里饿不死胆大的。”
授艺终了那日,曹大林取出赵把头的《参谱》。
众人正要跪接,他却撕下扉页点火烧了。
火苗蹿起时,纸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