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却神情凝重,若有所思。
吕老爷沮丧,暗忖:任何事都瞒不过老天爷,善不一定有善报,但做亏心事一定有恶报。
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……
想清楚之后,他把之前丢开的信拿起来,重新看两遍,然后吩咐丫鬟,笔墨纸砚伺候。
丫鬟在床上摆一张小矮桌,又铺宣纸,研墨。
吕老爷提起毛笔,给李居逸写回信,中途犹豫好几次。
七宝安静地坐着,耐心等待,不催促,也没喝吕家丫鬟送来的茶。
因为他不喜欢吕家,像许多岳县男女老少一样,他经常听家人提起吕家那个小衙内如何作恶多端。
而且,七宝现吕老爷是真的老了,写信途中还要停下来歇一歇,让丫鬟帮忙揉胳膊、揉手、揉肩膀,还需要丫鬟把精致漂亮的痰盂捧到他面前,让他吐一口惊天动地的老痰。
七宝看得唏嘘,暗忖:果然,人最怕老。
吕老爷这身子状况,肯定无法亲自去岳县,怕就怕他一封信写不清楚,害我还要来回多跑几趟。
吕老爷写完信之后,检查一遍,然后吩咐丫鬟把信装进信封,密封,再交给七宝。
七宝转头看看窗外的雨,不急着离开,干脆与吕老爷再聊一聊。
“您有什么打算?”
吕老爷右手握拳,挡在嘴唇前,咳嗽两声,说:“老夫坚信,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。”
他坚信官官相护的道理,而且他打算派人去找唐风年,让唐风年管一管女婿。
他暗忖:李县令不给我面子,但总要给他岳父面子。
就算他是个大闹天宫的猴儿,也躲不开他岳父的五指山。
七宝用右手的手指轻轻敲击大腿,暗忖:姐夫和乖宝姐都想战决,但这吕老爷偏偏想拖延……果然,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七宝也想战决,所以心里变得有点烦躁,直接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,递给吕老爷,说:“您应该认识周叔的字迹,这是他亲手写的私财清单,用于赔偿死者家属。”
“我跟周叔至少聊了三天,他对杀害刘鹰一事供认不讳,并且处处为吕老爷说好话,说吕老爷并不知道他杀人。”
至于周叔毒杀小衙内吕新词一事,七宝怕吕老爷直接气死,所以选择隐瞒,不打算告诉他。
当然,这并非七宝自作主张,而是李居逸事先叮嘱他的。
在这几个错综复杂的案子里,李居逸处事灵活,对刘满仓隐瞒方哥儿亲娘韦秋桂主动要求杀害刘鹰一事,又对吕老爷隐瞒周叔毒杀小衙内一事,还隐瞒官府假借韦春喜的名义写信诱捕吕家人一事……
有些事无法见光,否则恐怕弄巧成拙。
反正,李居逸和乖宝尽量让案子不失控,尽量在掌握之中。
此时此刻,吕老爷细看清单,突然涌出两行泪。
因为周叔在清单的背面还写了几行字,说自己愧对吕老爷,但这次幸好遇到好官,自愿说出那些陈年旧事,也算是一种解脱。
他还以吕贤才在街上被百姓扔菜叶为引子,劝吕老爷多积德行善,笼络人心。
字里行间,语气恳切。
吕老爷确定这是周叔亲笔所写,再加上周叔的私财在他面前只算小菜一碟,所以他爽快答应七宝的要求,派人去拿清单上的财物,打包,交给七宝。
七宝没有稀里糊涂收下,而是打开匣子,仔细清点一番,甚至检查银票和银子是真是假,又向吕老爷借纸和笔,写好收据,一式三份。
一份给吕老爷,一份跟财物放一起,另一份收进自己的随身锦囊里,办事规规矩矩,然后把装财物的匣子贴上封条,递给官差。
吕老爷眼神精明,打量七宝的一举一动,苦笑道:“看来,这个李县令确实有些本事,知人善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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