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的灯芯爆出细碎的火星,将苏瑶的影子投在斑驳的药柜上,忽明忽暗。她指尖抚过那本最厚的医案,蓝布封面上 “光绪二十三年” 的字迹已被岁月磨得发浅,边角卷起的纸页里藏着二十载的药香。最末页露出半张泛黄的药方,是王庚刚入门时抄错的苓桂术甘汤,她当时用朱笔圈出 “桂枝三钱”,旁边还留着少年人不服气的批注:“师父,水肿当利水,为何要补火?”
苏瑶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夏夜。王庚背着药箱闯进来时,裤脚还在滴着泥浆,怀里紧紧揣着块油纸包,拆开竟是半枚被雨水泡软的蒸饼。“城南张屠户家的小子肿得像发面馒头,”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,眼睛亮得惊人,“我按您说的方子加了附子,今早肿消了大半!” 那时他才十五岁,攥着蒸饼的手还在发抖,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结痂的伤口 —— 是前日为抢在山洪前采得新鲜白术,从崖壁上摔下来蹭的。
医案里夹着片干枯的紫苏叶,是张思贞初学切药时留下的。那姑娘总爱穿月白布衫,坐在窗边剖芦苇似的剖着药材,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,能看见绒毛上沾着的薄荷粉。有回给三岁孩童开方,她在案前磨了整整半日,最后递过来的方子上,每味药都写着 “少许”,旁边用蝇头小楷注着:“孩儿脏腑娇嫩,药量当如绣线穿针。”
苏瑶的咳嗽声惊动了檐下的夜鹭,扑棱棱掠过月光。她翻到夹着桂花的那页,小师妹画的足三里穴位图歪歪扭扭,像只展翅的蝴蝶。那年深秋,小姑娘踩着板凳够药柜顶层的川贝,不慎打翻了整罐枸杞,红珠子滚得满地都是。她吓得缩在墙角抹眼泪,却在看见苏瑶为风寒病人施针时,又踮着脚凑过来,举着炭笔在草纸上画下歪斜的圆点:“师父,这里是不是按下去会酸?”
药香混着月光漫过案几,苏瑶的笔尖悬在纸面,墨滴在空白处晕开小小的云翳。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夜忽然清晰如昨:她刚把 “济世堂” 的木匾挂上斑驳的门板,雪片就从门缝里钻进来,落在孤零零的药碾子上。有个裹着破棉袄的老妇抱着发烧的孙儿进来,枯槁的手从袖中抖抖抖索索摸出三枚铜板,她接过时发现铜板边缘都磨圆了,像是揣了半辈子。
“那时你总说,药香能驱散孤寒。” 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,苏瑶抬头看见王庚披着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