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到底是怎么了?罗彬瀚混沌地问自己。耳朵里的嗡鸣逐渐轻了下去,他首先感到手指尖有了知觉。湿润的水面。不。是影面。世界的另一重倒影,通往丽园的暗路。接着是脸上的温热,有活物把气息喷在他脸上。他的眼前渐渐有了色彩与形状,几秒钟后则是一个活人的半身轮廓,不辨面目,只有额顶的碎发反射出微光,就像只吸光不足的水母。罗彬瀚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。
“老莫……”他含糊地说,“你的灯……”
轮廓晃动了一下,发出响亮的,深深吸气的动静。然后他听见俞晓绒的声音。“他活了。”
黑暗里有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回应了她。罗彬瀚听不清楚,又或者那本来只是一声不以为然的哼声。俞晓绒这是在搞什么?她和谁在一起?他的脑袋又是怎么了?罗彬瀚使劲地回想了几秒——坠进这座黑暗房屋前的记忆一下就回来了,他猛然明白自己是身处何地。
“绒绒?”他想伸手抓住眼前那个轮廓。但胳膊刚刚离地,一种虚脱感就使他的肌肉松弛了,手掌坠在碎玻璃上,有点冷冰冰的刺痛感。接着他察觉自己的呼唤声也极为反常。不是哑了,也不是漏气,仿佛成了刚学会说话的野人。他想问俞晓绒是否平安无事,却想不起来这句话应该如何发音。那是种他甚至不曾想象过的奇怪的失控。言辞自胸膛内酝酿时尚且形状分明,等流淌出咽喉后却剧烈地变形了,像一坨松塌塌的面团,音节与声调全胡乱搅合起来。
“啊啊,啊?”他虚弱地问,“吼啊?”
“你的喉咙怎么了?”俞晓绒焦急地低声问。她把手掌探到罗彬瀚的脖子上。那掌心湿漉漉的,可能是汗水,并且炙热得像块刚烧完的炭。她急切地在他脖子上寻找伤口,而活人的热量给了罗彬瀚强烈的安慰。那种使他忘却言辞的陌生感消失了。几秒钟后他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音与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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