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家走远,他便又立刻扑上去抠挖起来。
石灰混着血沾满指节,然后,杏仁滚落地砖的脆响声惊醒了墙外暗处藏匿的野猫。
野猫的绿瞳在黑暗中膨胀,少年看着它翻越墙头,叼走那枚杏仁壳。
然后,不过数秒之后,它便出了惨叫声,倒在地上一命呜呼。
野猫的脊椎一寸寸冻僵,他似乎又看见母亲在陶罐边搅拌的身影浮现在野猫尸体的霉斑之上。
“浸毒同样也需要七夜耐心,我的小狮子。”
这一刻,他蜷缩在布满青苔的石板上笑了。
笑声震落梁上的陈年蛛网。
一场在宗祠里举办的生日宴?再好不过的舞台。
酒壶重新封口,他学着野猫的动作舔舐掌心上残留的附带金属余韵的苦味。
然后,他便乘着夜色,翻越围墙,走出这间别院。
——老管家是在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中现自家少爷蜷在酒窖台阶上的。
现他时,他那并不合身的衣服上沾满猫毛,浑身上下还到处都是泥渍。
膝盖上也磕了块淤青。
少爷的掌心里攥了半块金箔。
那是从请柬上剥落的残片,至于他身后,此时满地狼藉,到处都是酒壶的碎片。
“是野猫,野猫打翻了今天宴会要用到的酒……”
“我追着它进来,本来是想阻止的,但……”
他欲言又止,一边说一边抬头,似乎是害怕老管家的责罚,但老管家在环顾四周。
他找到那只被压在酒缸下的野猫尸体。
猫的死相很狰狞,仿佛死前经受过莫大的痛苦。
尸体死了有段时间,肢体僵硬,甚至难以掰动。
再过段时间,它就会因腐烂散出恶臭。
老管家因此将其踢远,显的极为嫌弃,不打算再仔细查看。
他回头看向自家那位一直懦弱无比的少爷。
然后,他走上前,用手按住少年瘦弱的肩膀。
“你能赶在宴会开始前,把新的酒买回来吗?少爷。
"
“当……当然……但酒庄的路程有些远,不知是否能来得及……”
“那只该死的畜生并没有毁掉所有酒,至少它还留了一些。”
老管家指着放在角落里的酒壶说道。
那只酒壶完好无损,只不过,酒壶上似乎沾了些白色的灰尘。
“我会先在宴会上用这些酒,你要快去快回,我会如实向老爷禀告的。”
老管家的脸色有些阴沉。
他听了则是有些惶恐,急忙答应下来。
然后,他顾不得身上的泥渍,便一路跌跌撞撞着逃出了那暗无天日的酒窖。
日光刺穿了高窗……在不知不觉间,所有人都没注意到,那个在他们眼中懦弱可欺,背影佝偻的少爷此时竟然挺直了腰杆。
他迎着日光,拖着巨大的阴影穿过中庭。
石榴树此时在风中摇晃血红的果实,那就像悬吊的无数心脏。
张家院落外,远处传来梆乐弹谱声。
他仰头眯眼,忽然想起昨晚那只惨死在杏毒之下的野猫瞳里的幽光——那种绿,多像母亲搅拌杏仁,为其浸毒时,陶罐里荡漾的涟漪。
他从没觉得张家院落上的天空如此澄澈过。
好似那一大片巨大的阴影不复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