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,穿着一尘不染的深青色道袍。
此刻,那如婴儿般红润的额角难得地渗着细密的汗珠,平日里从容淡定的脸上也带上了凝重。
他手中端着一只定窑白瓷碗,碗中深褐色药汁尚在冒着热气,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混合着药味扑面而来!
“孙神医!”
看到这位杏林圣手,林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
一步抢上前,声音急切却极力维持着作为世子的沉稳:“神医!
青霞如何?!”
孙神医抬起眼,看到林臻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忧虑。
他捻了捻雪白的长须,目光深邃而稳定,声音带着一种阅尽千帆后的从容和强大自信:
“世子请放心。
夫人内息充盈,根基浑厚,远非常人可比。”
这句话如同定心丸,让林臻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。
“虽因意外动气引早产月余,”
孙神医语气沉稳,“但以老朽观察脉象,母子生命气机皆颇为稳健,并非必死之劫。
老朽已施‘三才锁元针’,暂时稳住母子气息,护其元根不损。”
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药碗。
“又亲自煎了九转回春汤,夫人已服下一剂,可助其滋养气血,固本培元,积蓄力量。”
他将药碗微微倾斜,那深褐色的液体粘稠如琥珀,隐隐可见血丝浮动。
林臻焦急的问:“那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?”
“世子不必焦急,老朽当坐镇在此,力保青霞夫人万全。”
这份源于医道绝顶高手的自信,有效地安抚了人心。
林臻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一半!
想起晴雯上次分娩时自己那焦灼如焚、抓耳挠腮的难熬滋味,他不禁再次深吸一口气,强自镇定下来,对着孙神医郑重拱手道谢:
“有劳神医!
本世子代青霞与小…孩儿拜谢神医!
请神医保重身体!”
他的语气真挚而带着分量。
孙神医微微颔,示意一旁侍立的医童接过药碗。
林臻心情稍定,便欲转身先到凉亭等候。
就在此时——
“南无阿弥陀佛……骰子两面生,开大开小看手纹……世子在哪儿快活回来了?贫僧这厢讨杯喜酒沾沾光喽……”
一句油滑腔调、五音不全的佛号俚曲混合着小调,嬉皮笑脸地响彻院落!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顶着溜光锃亮秃头、穿着打满补丁、污垢反光灰色僧袍的老和尚,一步三摇晃,哼着十八摸的小调,手里还提着一个油渍麻花的破酒葫芦,晃晃悠悠地从月洞门溜达了进来!
正是那位被林臻从外面“请”
回王府,却因诸事繁忙晾在客房好几天的棋牌佛!
棋牌佛踱到院子中,圆盘大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万事不愁的嬉笑,小眼睛滴溜溜地转,最后落到面沉似水的林臻身上:
“哎呦!
世子爷!
几日不见,红光满面,印堂亮,必是有大喜事临门!
莫不是府上哪位夫人要添丁了?呵呵呵,贫僧这穷和尚没别的贺礼,就唱段佛曲给公子添添福气吧。”
林臻此刻正忧心如焚,哪有半分心情理会这没正形的老和尚?
被他这一番插科打诨,心中更是烦躁难耐!
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,语气极其不耐烦,带着毫不掩饰的驱赶之意:
“老和尚!
府中有事!
青霞正在紧要关头!
今日没空与你谈经论道!
喝酒唱歌也好,诵经念佛也罢,你且自回客房自便!
待此间事了,本世子自会找你!”
逐客之意已明。